新春佳节,京城各处张灯结彩,每家每户都挂着红灯笼,张贴着春联,和倒福,这段时日也是稚子们最为高兴的日子,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跟着父母去拜年还能得一笔压岁钱,每个人得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而这种喜悦与足利义藩等倭国来的人无关,他们只觉得那些大明人吵闹。 大明人热热闹闹辞旧迎新的时候,他们被禁足在鸿胪寺不能动弹,大明人大鱼大肉的时候,他们只能得几个馒头勉强饱腹。 这些天苏七也忙活着过年去了,也懒得去和足利义藩虚与委蛇了,因此已经好些天都没有来鸿胪寺这边了。 苏七不在的日子,足利义藩整日惶恐不安,度日如年,生怕那些大明军士一言不合便打杀了他们一行人。 足利义藩由于是在鸿胪寺中情况还稍好一点,在外的松本一行人可过的并不轻松,基本上他们只要暴露了是倭国人的身份,那些大明百姓就要对他们喊打喊杀。 过年那一天他们原本是想去街上采买一些东西,结果蹩脚的大明话引起了大明百姓的注意,泄露了他们是倭国人的身份,引得那些大明拳脚相加,偏偏他们还不敢还手,只能狼狈逃窜。 这种情况直到过了正月初七才得以好转,因为此时的苏泽终于想起来见一见这一群他们了。 这一天,消失了好几天的苏七重新出现在了足利义藩的面前,足利义藩险些喜极而泣,天知道他这几天是如何惶恐不安,没有苏七在身边,他睡觉都不敢睡死,生怕睡醒了就身首异处了。 “那个谁,小日子过的不错的足利义藩,我家少爷有空见你了!”苏七一见到足利义藩就表面了来意。 足利义藩先是欣喜,随即连忙问道:“苏兄,那我能带一个人一起去见苏大善人吗?” 这是足利义藩和松本在过年前就商量好的,松本还是有些顾虑,因此想要亲自见一见苏泽,得到苏泽的承诺。 苏七摸着下巴说道:“算了,我家少爷今日只想见你,下次再见其他人吧。” “别墨迹,快点跟我走,不然我家少爷不高兴可就不见你了啊!” 眼见足利义藩还想要墨迹,苏七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足利义藩原本还想再求苏七通融一下的,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让苏七稍等片刻,他则脚步飞快返回房间,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苏七挑了挑眉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礼物,听闻苏大善人喜欢金银珠宝,所以特带上一颗夜明珠想要送给苏大善人,以表谢意,感谢他这些天的照顾。”足利义藩讨好着说道。 苏七撇了撇嘴,他没想到这群狗东西居然还没被榨干,居然还藏着私货,不过他也不是太介意,反正迟早都要到他家少爷手里的。 一路无话,足利义藩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跟着苏泽除出了京城,来到了苏泽在京城外的住所,也就是朱瞻基送给苏泽的那座庄子。 如今这里已经被苏泽当成了他在京城的家了,他也懒得再去京城置办产业了,反正到时候他和嘉兴郡主成婚的时候朱棣要赏宅子下来,他也就不破费了,反正在什么地方住都是住,平日里他一般都在镇国卫,也很少会回庄子。 等到了庄子里的时候,由于那些庄户在过年前修田铺路一番这庄子的路倒也还算平整,足利义藩小心翼翼地观察庄子四周的环境,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庄户在田间忙碌着什么,还有稚子在路上嬉戏。 “苏大善人就住这种地方?”足利义藩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什么大人物住的地方,只是寻常的庄园罢了,一般都是些小地主才会住在这种地方,真正有权有势的人都是住在皇城附近的,哪个大人物会屈尊在城外与那些泥腿子居住在一起? 他虽然不了解大明的情况,可是与倭国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反正倭国的大人物是不会和底层的百姓混居在一起的。 苏七一路上还在和那些庄户打招呼,遇到了熟识的小孩子还会停下来分给小孩子糖果,听到足利义藩这句话,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足利义藩。 “住在这里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山清水秀的,空气还很新鲜,非要去京城里人挤人才行?” 足利义藩想了想有些委婉的问道:“这里只是苏大善人的别院?” 是的,在他想来像苏泽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久居在这种地方,至多只是一处别院罢了。 苏七愣了愣,知道足利义藩大概误会了什么,他也不多解释,只是含糊其辞道:“你要这么说也算是吧,我家少爷原本在京里是没地方住的,这庄子还是太孙送少爷的。” “日后少爷可能会搬到城里去,陛下日后应该还会赐给少爷一处住所罢了,如今好像正在修建。” 足利义藩这下明白了,合着还真只是一处别院,苏泽只是暂住,人家还等着大明皇帝赐宅子呢,听苏七这话的意思,还是专门修建的。 这下子足利义藩心中再无疑虑了,他就说没有大人物会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大人物愿意和寻常百姓混在一起。 那苏大善人,果真是权势滔天,连住的房子不是太孙送的,就是大明皇帝特意建造的,这要不是大人物,他足利义藩能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心中思绪万千,足利义藩愈发的敬畏那个闻名已久的苏大善人了,态度也愈发恭敬,连带着对那些在路上遇到了的庄户,孩子都是笑脸相向。 苏七虽然有些诧异这足利义藩态度突然变得如此恭敬,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这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倭国人是个傻子。 那些庄子里的农户和孩童也当足利义藩是傻子,笑起来真难看,有胆子大的孩子还朝着足利义藩扔起了日子,若不是苏七呵斥,那些孩子估计要放狗咬足利义藩了。 苏泽是很注意安保问题的,就算是这不怎么住的庄子,都被苏泽布下了天罗地网,除了明面上的家丁,暗中还有眼线,那些庄户因为得了主家的吩咐,也会充当眼线,若是有生人进了庄子,第一时间就会有人跑去住宅汇报。 庄子里的庄户原本还以为换了新东家,不给太孙种地了他们的日子会难过,没成想苏泽这个新东家十分大方,不仅没有苛责他们,给他么加税,反而会时不时的送些米面粮油之类的东西,就酸是主宅那些家丁也对他们这些庄子里的农户很是客气,路上遇见了娃娃还会送些糖果。 因此庄子里的人都是十分拥戴苏泽这个新东家的,新东家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前些天主宅那边要招家丁,庄子里好些年轻人都自发报名去了。 这也导致了庄子里的人十分排外,对于生人很警惕,若不是足利义藩是苏七领着进来的,恐怕刚进来就会被狗咬。 如今就算是朱棣手底下的暗卫想要悄无声息进到庄子里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特么庄子里处处都是眼线,明的暗的都有,还有人想潜入进来监视苏泽那是不可能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主宅那边第一时间就会得到消息,这一套在清风县的时候苏泽就在玩了,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还是那句话,命只有一条,在这个人民如草芥的封建时代,就连皇帝都能死的不明不白,苏泽再小心都不为过,尤其是他现在风头正盛,得罪了不少人,就更要小心了。 别的不说,就说大明,正德皇帝为何会落水,落水之后为何会直接病死了,直到几百年后这都是一桩悬案,比较合理的就是那些士大夫们合伙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坑杀了正德这个不太听话的皇帝。 嘉靖帝遇刺案,究竟是欺凌宫女引发的惨案,还是政治阴谋也不得而知,苏泽更倾向于政治阴谋。 明世宗朱厚熄原本并不是皇帝,而是一位王爷,他上位也是阴差阳错罢了,迫于形势的无奈之举,原本应该成为大臣傀儡的明世宗朱厚熄,凭借自己的努力摆脱了控制。 这让那些虚伪的士大夫们如何能容忍? 反正这年头指望什么朝廷律法保障人身安全都是虚的,还是要自己手里有枪有人才行,古代那些有钱人为何那么热衷于招募家丁护卫也是此理。 苏泽就更狠了,他不止招募家丁护卫,还凭借着和朱瞻基的关系,光明正大的组建武装。 足利义藩进了庄子之后一开始还没什么,等越接近住宅那边他就越发现此地的不寻常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岗哨都有人背着他先前在城门口见着的那种火枪。 想要进主宅还得被搜身,就连他手中装夜明珠的盒子都被打开查验了,等到一切查验完之后,确保安全之后才被放行。 足利义藩都无语了,至于吗,他那兄长作为如今倭国名义上的执政者都没如此缜密的安保,当真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可当足利义藩进了主宅,见到了苏泽之后,他知道如此缜密的安保是至于的,不仅如此,甚至再来几队军士守门都有必要。 因为除了苏泽在,大明皇太孙朱瞻基也在,两人正在下棋,一旁还有一个女子和一个孩童在旁边坐着围观。 由于苏泽在和朱瞻基下棋,苏七并未出声,他低着头轻声给足利义藩介绍这里几人的身份。 “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我家少爷,和我家少爷下棋的是皇太孙,那个女子是太孙的妹妹,也是我家少爷的未婚妻嘉兴郡主,那个少年是太孙的嫡亲弟弟,小郡王,你可要有点眼力见,别冲撞了贵人!” 随着苏七的一一介绍,足利义藩整个人都愣住了,龟龟,合着这里的不是太孙就是郡王,郡主,都是大明顶级权贵啊,往日里他别说一下子见到几位了,就算是一位都不是他能见到的。 就说那正在下棋的皇太孙,根本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就算是足利义持本人来了大明也不一定能见到,更别提他一个足利家的小人物了。 苏泽正在和朱瞻基斗智斗勇,眼前棋盘上漏出颓势,眼角余光瞥到了苏七带了人进来,苏泽一挥袖子将棋局打乱,一本正经的说道:“无趣,区区五子棋罢了,小道尔,改天我们切磋军棋!” 朱瞻基看着散乱的棋盘有些无语,苏泽的棋品真不行,哪里是什么小道,明明是要输了才是! 朱瑞澄捂着嘴轻笑出声,倒是觉得有趣,她倒是很少能看见她大哥吃瘪。 熊孩子朱瞻墉倒是没想那么多,眼见苏泽打乱了棋盘,顿时跳起来大声嚷嚷道:“姐夫你是不是下不过我大哥,所以才故意打乱棋盘的!” 苏泽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五子棋一辈子得不到他苏某人的认可。 这玩意上手简单,特么朱瞻基玩了几局就能挑战他了,让他觉得很没意思,他享受那种虐人的快感,他可没有受虐倾向,下不过就换种棋,总能虐一下小菜鸟的。 “好了好了,太孙你带着这熊孩子去后院吧,幺幺应该也准备好了烧烤了,到用餐的时候了,你带着殿下他们去烧烤去了,我这有点事。” 朱瞻基淡淡的撇了一眼远处的足利义藩,大概知道苏泽想做什么,点了点头便把熊孩子和朱瑞澄带走了。 等到朱瞻基等人走了后,苏泽一挥袖,招了招手笑道:“你就是足利义藩是吧,听苏七说你还是半个大明人?” 苏七推搡了足利义藩一下,足利义藩才回过神来,脚步紊乱的走到了苏泽前面几步的距离,躬身行礼道:“小使见过苏大善人。” 说完,足利义藩又语无伦次的说道:“小使的父亲是大明人,从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做梦都想回到大明.......” “小藩啊,别紧张,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什么,手里拿的什么啊?”苏泽笑的十分和善,一眼就瞧见了足利义藩手里抱着的盒子。 说那么多虚的干嘛,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还不如送点礼来的实在。 足利义藩听到苏泽这话,连忙将手中的盒子打开,谄媚的笑道:“小使听闻苏大人喜欢金银珠宝,因此带来夜明珠一颗,想要送给苏大人。” “哦哦哦,好好好,小藩你有心了,不过只有一颗啊.......这......”苏泽从足利义藩的手中接过了盒子,拿起盒子中的夜明珠看了看,有些遗憾的说道。 东西嘛是好东西,可就只有一颗,这就很不善咯,狗东西还敢藏东西,先前送了那么多金银财宝还没被掏空是吧? 不把这些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倭国人掏干净了他就不叫苏泽! 足利义藩见苏泽收下了,神色先是一喜,可随即听到苏泽话里有话,连忙的说道:“小使回去再搜寻一颗给苏大人,争取凑成一对。” “诶,小藩你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这种珠子再来个百八十颗的就行了。” 这下子给足利义藩整不会了,他送的那夜明珠有些大,找出一对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苏泽一开口就是百八十颗,杀了他也没有那么多啊! 足利义藩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上百颗恐怕有些难......主要是这么大的夜明珠不太好找......” “唉,找不到吗,那就有点遗憾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没银子来的实在,可这不是想着郡主应该会喜欢嘛,就想着送她.......”苏泽叹了口气,将夜明珠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摇了摇头道。 苏泽都这样说了,足利义藩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小使让倭国那边再凑三十颗这样大小的珠子送来。” 好不容易和苏泽搭上话,可不能因为一些珠宝恶了关系,足利义藩也是下了血本了。 “算了,不为难你了,还得花功夫从倭国运到大明来,没那个必要。”苏泽淡淡的说道。 足利义藩见苏泽有些不快,正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不料被苏泽下一句话给惊到了。 “我不要珠子了,这样,你看折合成银子怎么样,这么大的一颗夜明珠,好歹也能值五千两吧,给你打个折好了,算你三千两一颗,你送我九万两银子好了,记住咯小藩,你欠郡主九万两银子!” 足利义藩都惊了,卧槽,还能这么算账的吗? 他特么是来给苏泽送礼的,送了礼不说,还得倒欠苏泽九万两银子是吧? “苏大人........这.......”足利义藩憋不住了,忍不住想要说这帐算的不对,没这么收礼的啊! “怎么,小藩你不愿意?”苏泽皱眉道。 “算了算了,不愿意算了,我大明的郡主喜欢几颗珠子你倭国都抠抠嗖嗖的舍不得,还想让我大明帮你倭国打朝鲜?”苏泽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脸失望的说道。 随即吩咐道:“来啊,苏七,送客,把这狗东西扔出去,几颗珠子都舍不得,还谈什么谈,不谈了,此事就此作罢,本少爷不认得这倭国人!” 说完,苏泽也不管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足利义藩,直接扭头就走,突出的就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银子不到位还谈个屁,苏泽就是如此现实,他一想到足利义藩这狗东西还藏着一颗那么大的夜明珠心里就来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苏泽打定主意,这次不把这些来大明的倭国人榨干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大明! 要怪也只能怪足利义藩太蠢,他若是不拿出夜明珠来,苏泽都以为这群来大明的倭国人已经被榨干了。 没想到这些狗东西竟然如此不老实,行贿都不会,还特么敢藏东西! 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只能说足利义藩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想着借着夜明珠讨好苏泽,没成想给苏泽一个坐地起价的机会。 “苏......苏大人......”足利义藩眼见苏泽要走一下子着急了,连忙想要伸手拦,结果瞬间被苏七给拦住了。 苏七板着脸,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足利义藩说道:“走吧,少爷心情不好,不想谈了,下次再说吧!” 足利义藩人麻了,有些焦急的朝着苏泽的背影喊道:“苏大人,小使没说不愿意,九万两就九万两,小使回去就送来!” 由不得他不急,听苏泽这意思,好像只要银子到位了,他就要帮着倭国出头,在接下来倭国和朝鲜的战争中帮倭国。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只需要九万两银子就能说动苏泽帮助他们倭国,这九万两银子得花! 苏泽头都不回道:“晚了,现在是十万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