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到汉王,自然也不用在宫门口等了,苏泽跟着汉王一家人一起进了皇宫中。 苏泽不是没来过皇宫,只是一般来皇宫都是去上朝的,上朝都在奉天殿,因此苏泽其实对皇宫其他的地方都不熟悉,甚至都没去过,一般人也不能在皇宫中四处瞎逛。 借着这次的机会,苏泽倒是可以参观一下大名鼎鼎的紫禁城了,紫禁城位于北京中轴线的中心,北以三大殿为中心,占地面积7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约15万平方米,有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余间。 苏泽不紧不慢的跟在汉王身边,这边瞧瞧那边瞧瞧,显得十分好奇,一路上不时有太监宫女让路行礼,驻足目送苏泽一行人离去。 半道上遇到了同样是来赴宴的赵王一家人,这还是苏泽第一次和赵王面对面接触,以往只是远远的瞧见过。 “二哥!”赵王十分热情的朝着朱高煦打招呼,朱高煦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态度十分冷淡 赵王在汉王那儿吃了瘪也不在意,转而笑着看向苏泽说道: “这位就是苏泽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表人才,父皇倒是为瑞澄选了个好夫婿。” “赵王殿下谬赞了!”苏泽微微躬身行礼,同样十分冷淡的回道。 苏泽第一眼看到朱高燧就有些喜欢不起来,总觉得此人是一个笑面虎,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可能他笑着笑着就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比起赵王这样的人,苏泽反倒更喜欢汉王这样直来直往的二愣子,起码不用担心被汉王背后捅刀子。 这一点从两人行事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一二,同样都是对那张椅子有想法,汉王就要直接的多,根本不玩那些虚的,朱棣不愿意将皇位给他,那他就造反。 反观赵王,他同样也是对皇位有念想,可他却一直暗搓搓的躲在汉王背后,撺掇着汉王与太子作对,后来更是联合宦官意图毒死朱棣,伪造遗诏,手段不光彩至极。 这样的人苏泽是不敢深交的,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苏泽还尚可以理解,毕竟皇家无亲情,可赵王居然想要弑父上位,这苏泽就理解不了了。 若是赵王真和汉王一样等朱棣死后造反,苏泽还不至于对赵王如此厌恶,可偏偏此人无情无义,不忠不孝,居然妄图弑父上位,所以苏泽可以和汉王成为朋友,但绝对不会和赵王成为朋友的,两人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一连吃了两次瘪,赵王脸色不太好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又恢复了那种虚伪的笑容。 “既然碰到了,那不如一起去赴宴?” 汉王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苏泽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两家人汇合到了一起,只是气氛却陡然尴尬了起来。 先前路上汉王和苏泽还会闲聊会儿,苏泽虽是个外人却也与汉王一家人算得上是融洽,可等到赵王一家人加入进来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汉王,赵王,苏泽三人在前头,汉王和苏泽都没兴致说话,只有赵王一直在说,苏泽和汉王只是敷衍的应和。 汉王还在因为赵王背着他干的一些事情而生气,自从上次被朱棣发现了建文余孽,汉王想明白是赵王搞的鬼之后,他在赵王面前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 苏泽则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和赵王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干脆闭嘴了。 汉王妃和赵王妃各自领着子女在后头也十分沉默,长辈们不说话,两边的晚辈自然也不敢说话了,因此队伍人虽然变多了,但气氛却冷清了许多。 赵王一直在说,见汉王和苏泽都没什么兴趣说话,也有些意兴阑珊了,干脆也闭目不言了,眼神闪烁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这种情况直到到了地方之后才得以好转,到了地方之后,两家人各自领着子女去和朱棣见礼去了,苏泽倒是没去凑这个热闹,他来就是为了吃顿饭。 实际上到现在他也懵的很,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也是第一次来到后宫这边,也不知道宫里有什么规矩,也没人教他这些。 那些太监宫女都在一边忙碌,也没人管他,好在他看到朱瞻基,朱瞻基就站在大殿门口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人,苏泽一眼就看到了他。 说起来苏泽也有好些天没见到朱瞻基了,一见到朱瞻基就发现这小子神色有些憔悴。 苏泽走近之后笑吟吟地打趣道:“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啊!” 朱瞻基没太听懂,先是愣愣了,随即看到苏泽意味深长的笑容才回过味来。 朱瞻基没好气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这几天忙着替皇爷爷主持祭祀,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泽了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中倒是有些想法,这祭祀朱棣不让太子去,而是让朱瞻基去,这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想归想,苏泽倒也没说些什么,好事,从走出清风县的那一刻他和朱瞻基的命运算是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怎么没见太子?”苏泽四处张望了一番,没看到太子的人。 朱瞻基摆了摆手说道:“在皇爷爷那边呗。” 苏泽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你怎么没去?” 朱瞻基撇了撇嘴道:“这不是看你快到了,怕你人生地不熟的,特意在这儿等你。” “还别说,这第一次进后宫,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就怕犯了什么忌讳,一路上都没敢抬头!”苏泽此时也放松了下来,拍着朱瞻基的肩膀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忌讳,你是跟着二叔三叔一起来的?”朱瞻基没在意苏泽拍他肩膀的动作。 苏泽点了点头,随即眉飞色舞将进宫路上的见闻八卦给朱瞻基听,“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本来我是在宫门口通报了,等人出来接我,结果遇到了汉王,你听我给你说.......”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别说苏泽和朱瞻基两人在说悄悄话了,就算他们两个现在在殿里放炮仗都没人敢说什么,能管这两人的还没出场呢。 遍数整个大明,有资格管朱瞻基的也就那么几位,如今这几位都还在后面,还没到前殿来。 等苏泽八卦完后,朱瞻基也乐了,一拍大腿道:“好事,以往二叔三叔两人关系亲密,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两人之间生了间隙倒也好,父亲和我压力倒也小些了,说来也怪,最近也没见二叔有什么动作,你说他是不是放弃了?” 苏泽摸着下巴沉吟半响道:“不好说,汉王这个人怎么说呢,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不过汉王这人性子直,倒是不用担心太多,反倒是赵王.......” 说到这里苏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朱瞻基说他的一些猜测。 朱瞻基原本还在侧耳聆听,想听听苏泽高见,结果苏泽停口不说了,见苏泽有些犹豫,知道苏泽可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朱瞻基很是善解人意的拉着苏泽出了大殿,找了处没人地方。 “苏兄,你说吧,放心,这里没人,就咱们两,有什么说什么好了。”朱瞻基四处瞧了瞧说道。 苏泽眼神闪烁,刚刚大殿中人多眼杂,他还真不好说什么,万一被人听去了告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挑拨皇室呢。 “之前我不是以为是纪纲派人跟踪苏幺幺的嘛,所以才联合汉王揍了他一顿,可后来我去查了一下,上次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纪纲派人做的。” 说到这里,苏泽顿了顿,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道:“我怀疑是赵王,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根据我的调查,赵王以前也管过一段锦衣卫,所以他是有嫌疑的。” 见朱瞻基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苏泽等他消化完了继续说道: “若是如此只是私仇罢了,我也没证据就是赵王做的,但我回了一趟清风县,发现了一些东西,恐怕赵王有些不甘寂寞了,汉王如今消停了些,赵王恐怕不会消停。” “你发现了什么?”朱瞻基急忙问道。 朱瞻基此时也上了心,若是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苏泽不至于如此凝重。 苏泽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偷听才低声说道:“有人在清风县周围打探消息,甚至清风县库房还少了几支火枪,还有人想要收买清风县的工人,想要获得肥皂,玻璃等的制造工艺。” “甚至还有人去清风县拉拢程礼,许以高官厚禄,让程礼将清风县那些新奇的工业技术全都交出来。” “虽然那些人做的很隐蔽,但还是留下了些马脚,程礼倒也没有打草惊蛇,派了人偷偷跟着那个想要拉拢他的人,那人到了京城之后就消失了踪迹。” “你想想,京城有能力做到这些的都有谁?” “那些工艺技术倒是无所谓,流出去了就流出去了,大不了我不要了,只是损失些钱财,但你是知道的,清风县还有许多火器,那些火器你是见过的,如今只有镇国卫才有,绝对碾压神机营的火器,一旦流出去了被人仿造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苏泽有些懊恼的说道:“这事也怪我,怪我抽走了太多人,导致清风县现在和个筛子一样,什么人都能渗透进去,那丢失的几支火枪虽然是之前我随便鼓捣出来的残次品,但万一被仿造出来,还是会惹下些麻烦的!” 见朱瞻基还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苏泽暗骂一声,加重语气道:“动动脑子想想,清风县的消息其实被陛下遮掩了一番,一般人都不知道清风县具体的情况,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跑去清风县那山沟里做文章!” “那些玻璃,肥皂的技术都能换成银子,银子拿出来能招兵买马,火器仿造出来能武装军士!” “整个大明,还特么有几个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朱瞻基瞳孔一缩,喃喃道:“不会吧,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三叔派人去做的?” “那不然呢,一般人就算得到了那些技术,仿造出来火器,他敢用吗?”苏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那为何不能是二叔?”朱瞻基追问道。 苏泽这次憋不出了,忍不住吐槽道:“不是,你觉得汉王有那个脑子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吗?” “你知道汉王上次被陛下骂的事情吧,那你知道汉王为什么会被骂吗?” “为什么?”朱瞻基有些好奇的问道。 “因为汉王那二货从镇国卫摸走了一杆火枪,然后偷偷私底下仿造,结果被陛下知道了,陛下勃然大怒,差点拿刀砍了汉王!” 汉王差点被砍还是汉王自己和苏泽说的,不然苏泽还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汉王压根没当回事,当时还在和苏泽吹牛来着,吹着吹着就说了。 汉王当时拍着胸脯吹道:“当时那把刀从老头子手中飞了出来,本王愣是没躲,就这么站着,结果那把刀被本王的王霸之气给震慑住了,啪的一下掉在本王脚边!” 苏泽当时一脸吃到了苍蝇的表情,他是真听不下去了,还特么王霸之气,差不多得了,也就朱棣没想砍死你,要不然你还能活着在这儿吹牛? “还有这回事,我说呢,怎么皇爷爷突然召见二叔,听说那次二叔还在皇爷爷面前作死,气的皇爷爷好些天都吃的下饭。”朱瞻基一脸八卦道。 这也不怪他八卦,实在是这消息太过劲爆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就连他都只知道是汉王作死,说什么不该说的,惹得他皇爷爷震怒。 苏泽撇了撇嘴道:“所以你知道了吧,汉王这种人不可怕,他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他当时带走火枪我是知道的,我就知道他要倒霉,结果你看到了吧。” “汉王就算想要那些工艺技术和火枪,他会直接开口问我要的,要不到,他大不了直接动手抢,绝对不会算计来算计去的,还特么想收买我的人,你觉得汉王能干出这种事吗?” “真不是我瞧不起汉王,他就没工夫去算计,比起算计来算计去,他更喜欢直来直往,你不给他就抢!“ “陛下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些,才会任由汉王折腾,反正他也折腾不出来什么。” “你别看汉王其实有的时候表现的精明,其实他这人挺傻的,咳咳........挺耿直的!”注意到说错了话,苏泽连忙换了个说辞。 怎么能说汉王傻呢,那明明是耿直,他最喜欢汉王这样的老实人,太特么好忽悠了! “你想想,当年陛下还是燕王的时候,忽悠了汉王一句,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汉王还真信了,每次打仗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在最前头,可不就是耿直吗。”苏泽撇了撇嘴,此时他难得也想八卦和吐槽了,他也有些憋不住了。 先不说当时朱棣说那句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忽悠汉王的,可汉王还真当真了是他没想到的,就真的挺傻的。 这就和父母常说的,你年纪还小,压岁钱先放我这,我给你保管着差不多,后来人长大了,小时候的压岁钱也没了。 朱棣估摸着也是给汉王画饼呢,看汉王这小子挺能打的,朱棣就说,咱们父子去打天下,你大哥身体不行,打下了这江山啊,等以后这江山还是你的! 朱瞻基都被苏泽的话给逗乐了,一时间忘记正事,哭笑不得道:“你还别说,我觉得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朱瞻基倒也不在乎苏泽说他二叔傻,两家人这些年都快撕破脸了,亲情对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来说也就那么一回事,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无论谁日后坐上了那把椅子,失败者的下场都好不到哪去。 再说苏泽也是信任他才会说这些,若是不信任,苏泽压根不会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传出去就是挑拨皇室,苏泽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因此朱瞻基不仅不在乎,甚至还有些感动,还有些庆幸比汉王更早遇到苏泽。 因为从苏泽的言语中,其实可以听出来苏泽对汉王并无多少恶感的,若是汉王得到苏泽的助力,朱瞻基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苏泽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世上没有如果,就算他遇到了汉王,也不会去辅佐汉王,汉王这种人可以成为朋友,他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但绝不是一名好的领导者。 朱瞻基虽然年轻,但年轻也代表可塑性强,苏泽喜欢那种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大家共同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终生的同志。 虽然朱瞻基想的和他想的可能不太一样,但起码现在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朱瞻基让他出清风县是想让苏泽带给大明一些改变,让大明变得更加强盛,因为他亲眼看到清风县是如何从一片废墟成为如今的人间乐土的。 而苏泽呢,他虽然想要让大明走向民主,共和的道路,但现在他和朱瞻基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即使后面在皇权与民主之间产生了分歧,那也是后面的事情了。 苏泽还想再吐槽汉王几句,但看到朱瞻基一个劲傻笑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好像被朱瞻基给带偏了。 苏泽暗骂了一句,随即没好气的说道:“不是,你到底听明白没有,我的意思是要小心赵王,别等以后赵王趁咱们不留神坑咱们一把大的!” 朱瞻基听闻此言神色倒是凝重了许多,沉声说道:“我明白你意思了,这样,等年后我就派人去查查,看看是不是三叔做的。” “查到之后呢?”苏泽有心想听听朱瞻基的想法。 朱瞻基沉吟半响,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干巴巴的说道:“查到之后好像也不能拿三叔怎么样,要不去和皇爷爷告状?” 苏泽嗤笑出声道:“你特么小学生啊,还和家长告状?” “那你说怎么办?”朱瞻基有些恼火,苏泽老说他是小学生,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现在都有初中生水平了好不好,这是苏泽亲口承认了的,结果现在苏泽还一口一个小学生。 苏泽摸着下巴,眼神闪烁,思考了一会儿才嘿嘿笑道:“这样,你先去查,查到了之后再说,若是真是赵王做的,你也别去告状了,咱们捏着他的把柄,以后有机会坑他一把大的你看怎么样?” 朱瞻基舔了舔嘴唇,有些激动道:“你的意思是,不等他坑咱们,咱们先坑他一把?” “那不然呢,你和陛下告状万一陛下不管怎么办,他不是想要火枪和那些技术吗,我都可以给他,只不过嘛,嘿嘿,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苏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乐得不行。 就这么一会儿他就想出好几种法子了,保管让赵王吃不了兜着走。 “你打算怎么做?”朱瞻基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泽淡淡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就等着瞧吧,那些事不是赵王干的就算了,若是他干的,那就走着瞧好了。” 朱瞻基见苏泽不愿意说也不追问,他虽然不知道苏泽要做什么,但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虽然倒霉是他三叔,可如果一切都如苏泽所说,那就说明他三叔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倒霉也是活该,他乐得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