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这三年对清风县居民的素质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此时茶客们见这群外乡人领头的如此客气,也就作罢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为朱棣解惑了起来。 “咱们清风县的县令那可是青天大老爷,从不贪污受贿,更别提欺压百姓了,也不知道你们外乡人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咱们县令最见不得穷人了,以前的清风县有多穷你知道吗?” “以前的清风县,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吃饭都个困难,每年都有不少人饿死。” “想要不饿死只能出去乞讨,外人都称咱们清风县为乞丐县。” “这三年在县令老爷的带领下,咱们这些人才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不仅不用为了生机发愁,家中的孩子还有书念!” “咱们家县令老爷若是贪官,那全天下的官员就没有一个清官了!” “你见过每天撒银子给百姓的贪官?” “这三年来,每日县令老爷都会打赏不少银子出来,却从未说让我等交钱粮上去!” 朱棣脸色变的有些沉重了起来,若是如此,那苏泽绝不是贪官! 没有那个贪官不压榨百姓还每日给百姓银子的,简直闻所未闻。 难不成世上还真有如此清廉的官员? 不过其中还有些不对的地方,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银子吧? 朱棣沉默了好一会儿,从他死死捏着茶杯的手便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不贪污也就罢了,还给百姓发银子。 自己却是每日清粥咸菜度日。 做县令做到苏泽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听说过有施粥的,发铜钱的,可直接发白花花的银子这倒是第一次听闻。 关键还不是偶尔这么一两次,而是每日都会发。 “每日都会给清风县的百姓发银子?”朱棣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太太摇了摇头,“真的,别说你这外地佬不信了,一开始咱们也不信。” “可这三年来,县老爷每日都会如此。” “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打扮的穷酸点,大早上去县衙碰碰运气,说不定县老爷一高兴就赏你个百八十两银子了。” 老太太说完,也不管发呆的朱棣,自顾自地招呼客人去了。 县老爷的奇葩事多着呢,撒钱给他们只是其中一件罢了。 朱棣坐在原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世上难不成真有圣人不成? 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还时常救济百姓,这不是圣人是什么? 朱棣不信,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这里面必有猫腻! 既然这县令不贪污,那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又是修县城,又是修路的,每年还交了好大一笔赋税。 “老人家,这不对吧,若是按你说的,此地县令并没有贪污受贿,欺压百姓,那这些修县城的银子从何而来?”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其他客人就解答了朱棣的疑惑。 “你这外乡人,好生无礼,居然敢造谣县令老爷?” 旁边桌子上正在喝茶的一名客人摇头不已,“非也,也不怪这些外地佬少见多怪,实在是咱们县老爷非比寻常啊!” 倒是有些好心人为朱棣辩解了几句,这三年以来,像这些外乡人一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不少。 “没错,去年那北平府尹不是还说咱们县老爷是个贪官吗?” “后来你猜怎么着?” “哦?说说!” “说来听听,此事倒是未曾听闻过!” 说话那人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娓娓道来,“听说哈,只是听说,我隔壁邻居家的儿子在县衙当差,听他说的!” “那北平府尹收了咱们县令老爷好几万两银子呢!” “要说贪官啊,这才是贪官,就该杀头!”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看客纷纷义愤填膺,大声呵斥。 “该杀!” “就是这样的贪官太多了,咱们前些年的日子才会那么难过,还好咱们运气好,遇到了县老爷这样的青天大老爷!” “可惜,县令老爷被奸人所害,才会被贬到咱们清风县这种穷乡僻壤!” “听说好像是得罪了汉王殿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今陛下的亲儿子。” 说话的人摇头不已,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都是些坏蛋,都该杀,当今圣上也是识人不明,居然会将咱们县令给贬到咱们这种地方来。” “不过也幸好,县令老爷来了,咱们才有今天的日子。” 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朱棣宛如五雷轰顶,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头脑一片空白。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让人拿下苏泽。 这样的臣子都是为帝王所忌惮的。 帝王可以允许清官,忠臣的存在,可绝对不会接受有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 若世真有圣人,皇帝该如何自处? 都说天高皇帝远,关起门来做大王。 可清风县距离京城可不远,来回也就两日路程罢了,这些人怎么敢? 只知县令,不知皇帝? 这清风县的百姓未免也太过魔怔了吧,简直对那位县令崇拜的无以复加。 那种敬仰,仰慕,尊敬的神情是演不出来的。 显然这些清风县的百姓就是如此想的。 若是一个人如此也就罢了,还可以解释成没见识,所以目中无人,可此地粗略算下来,十多个人都是如此,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这里这些县令的狂热份子如此,还是整个清风县的百姓都是如此? 若整个清风县人人都是如此,那就有些可怕了! 还有,北平府尹居然还收了苏泽的银子? 怪不得没有人报上来和清风县的情况,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北平的官员如此,锦衣卫呢? 连天子亲军也被渗透了? 朱棣低头喝茶,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那些侍卫则是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噤若寒蝉。 黄俨都不敢在此时说话,顾不得之前差点被打的事情,作为陛下身边的贴身宦官,他能感觉到陛下真的动怒了。 匹夫一怒尚血溅五步,天子一怒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