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客人,马守常得招呼客人,自然不能继续带着孩子们放爆竹。
聪聪和两个小的都是一脸失望,不过好在小孩子忘性快,很快就在屋里玩闹起来。
见着郝冬梅扶着郝父郝母进来,郑娟也有些意外。
自家丈夫昨天刚刚才把人家丈夫狠揍了一顿,还吵了一架,王重连分家的话都撂出去了。
这才一个晚上。
“曲阿姨,要不您去看看,秉昆性子倔,我怕他·······”郑娟一脸歉意的冲着曲秀贞小声说道。
曲秀贞想了想,当即便放下手里的饺子皮,把沾满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解下围裙:“成,反正也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去瞧瞧。”
刚才王重忽然撂下手里的活跑出去曲秀贞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如今再听郑娟这口气,这里头明显有事。
不意曲秀贞刚解下围裙,就见王重朝着餐厅走了过来,顺手取了刚才放在椅子上的围裙船上,回到案板前,包起了饺子。
“老曲同志,家里来客人了,你还不赶紧去招呼?”曲秀贞手里的围裙还没放下,
曲秀贞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明白王重的用意,看着王重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围裙:“那今儿个厨房就包给你们两口子了!”
“放心,保证不让您失望。”王重笑着道,好像完全没有其他的情绪。
开玩笑,lv3的厨艺,饭店的大厨也就这水平了,甚至郑娟儿的手艺在王重的调教之下,也快要青出于蓝了。
包饺子的馅儿,就是郑娟亲手调的,韭菜鸡蛋馅、白菜猪肉馅、还有猪肉大葱馅,猪肉香菇馅拢共四种馅料。
没一会儿木制的锅盖上已经整整齐齐的码了一锅盖了,能有百多个,还剩不少饺子皮儿和馅。
“秉昆,看看水开了没!”做饭的时候,是唯一郑娟会指使王重的时候。
水早就开了,王重端着锅盖,把饺子一一下到锅里,盖上盖子,滚上三滚,热气腾腾的第一锅饺子就出锅了。
紧接着又往里下了第二锅。
“吃饺子了!”
聪聪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冲到桌边,两个小的也紧随其后,然后才是老人们。
······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了好几大盘,还有几道同样新鲜出锅,热气腾腾的硬菜。
坐的也没那么讲究,郝家三口坐在西边,曲秀贞老马两口子和郑娟王重还有孩子们岔开着坐。
老两口中间夹着周聪,曲秀贞和郑娟中间是周明,王重和郑娟身边是周玲。
一张方形的大餐桌,围的满满当当,老两口不停的往几个孩子们碗里夹夹子,夹菜。
聪聪筷子用的不错,吃相也略显斯文一点,可两个小的就只能拿着勺子,吃的满嘴都是油。
把坐在对面的郝家三口看得羡慕不已,郝冬梅看着三个孩子,复杂的目光之中,闪耀着前所未有的母爱光辉。
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想到这儿,郝冬梅就觉得悲从心头起,伤心不已。
自打郝父郝母起复的这几年,母亲金月姬通过关系,找了不知多少专业,医学大牛来替她诊断,燕京的那些个大医院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去了一遍,可结果却都是一样。
她郝冬梅这辈子,已经失去了生育的可能。
“这饺子包的真不错,菜也好吃,色香味俱全,都快赶上饭店的大厨了。”怎么说也是江辽的大领导,客套话郝父还是会说的。
“那是,娟儿这手艺,那真是没的说。”曲秀贞说的是心里话:“我和娟儿也学过,馅儿是一样的,调料放的也一样,可做出来的口感比娟儿做的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曲秀贞是既遗憾又不解。
郑娟脸颊微红,微笑着道:“您才刚学没多久,等多做几次,慢慢熟悉就好了。”
“冬梅啊,你和郑娟是妯娌,以后有时间可以跟着郑娟多学学包饺子,做饭。”郝父笑着叮嘱身边的郝冬梅。
“做人家儿媳妇的,这些基本的还是要学的。”
“好的爸!”
“郑娟啊,以后我们冬梅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你可得多担待担待。”金月姬冲着郑娟道。
郑娟一脸惶恐,连连摆手:“是我该多像大嫂学习才是。”
“冬梅可没有你这本事。”郝父笑着道。
王重却忽然打岔道:“包饺子看着简单,其实里头的门道多着呢,调料、肉馅这些一样,可放入调料的时间、顺序,和馅儿的手法,程度,蒸煮的时间不同,口感可能就不一样。”
“说的跟真的一样!”曲秀贞毫不掩饰对王重的嫌弃,故意调侃道。
王重笑着道:“那您说说,食材都一样,可饭店的大师傅和外头那些小餐馆,路边摊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怎么就不一样呢?”
曲秀贞瞪了王重一眼,这小子越发喜欢和自己抬杠了,都不知道配合着点。
王重却恍若没有看见一样,径自给女儿夹了两个猪肉香菇馅的饺子,“来玲玲,再吃两个。”
玲玲拿着木质的调羹,把埋在碗里的小脑袋抬了起来:“谢谢爸爸!”
王重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小脑袋瓜,一脸的宠溺:“真乖!”
“爸爸!我也要!”
一旁的周明也抬起头道。
“奶奶给明明夹!”曲秀贞忙给周明夹了俩,周明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高兴的说‘谢谢曲奶奶’把曲秀贞给乐得,老马见状也有样学样,连着给周聪夹了满满一碗。
“马爷爷,我吃不下这么多。”可怜的周聪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饺子发愁。
马守常却一本一正经的道:“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才能长个高,长得壮。”
“谢谢马爷爷!”周聪也只能化悲愤为动力,铆足了劲儿和碗里的饺子干起架来。
郝家三口看着马守常两口子和几个孩子亲如祖孙的这一幕,心湖之中个个泛起涟漪,尤其是郝父和金月姬,可纵使羡慕,他们也只有干看着的份儿。
“秉昆啊!”郝父忽然开口:“听冬梅和秉义说,你现在带着一家人在燕京求学?”
“是的!”
“燕京可不比吉春,你们一大家子人,开销不小吧!”郝父脸上带着微笑,卸下了领导的架子,颇有几分平易近人之意。
“开销确实比吉春高一些,但也没高多少,在接受范围之内。”
“再过两年,你们就要毕业了吧,你是打算继续深造呢?还是参加工作啊?”
“参加工作吧!”
“打算留在燕京还是回吉春呢?”
“……”
王重也是无语,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王重有点摸不清,这是试探呢,还是其他的。
“哦?我要是回吉春,您老给安排工作?”
郝父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可也只是那么一瞬间,顷刻就恢复如常了:“也不是不行,水木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不论在哪儿,都是备受欢迎的顶尖人才!”
“这个好啊!”马守常一拍大腿,有点激动:“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以后吉春乃至整个江辽省的面貌肯定都要焕然一新的,到时候很多地方肯定都要重新规划,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才。”
“到时候再顺带多拐几个同学回来!”
老马就是老马,思路清奇,目光也颇为长远。
“老马同志,赶紧打消您这心思的得了,您觉着就我这脾气性格,在官场上能混的开?”
“怎么不行!”老马道:“你小子不知道多会来事儿!”
“是吧老曲!”
“是你个头,赶紧吃你的饺子!”曲秀贞白了马守常一眼,夹起一个饺子丢进他碗里。
“这么说你是无心从政了?”郝父脸上露出一丝惋惜:“那还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可惜的,为实现四化而奋斗,也未必就要从政当官吗!”
曲秀贞道:“这话说的好!为了实现四化,需要的是各行各业通力协作,齐头并进。”
“······”
话题一转,郝父羡慕的问道:“老马,我怎么瞧着这几个孩子都和你这么亲呢!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马守常很是高兴,哈哈笑着道:“这可没法教,可能是我老马天生就讨孩子喜欢吧。”
“臭不要脸!”曲秀贞白了老马一眼,还不忘损上一句。
马守常却恍若未闻,仍旧一脸自得。
郝父笑了笑,没接话。
金月姬却忽然对着王重道:“秉昆啊,听秉义和冬梅说,你和家里闹了点小矛盾?”
王重微笑着道:“想不到我们家这点小事儿也能传到金主任的耳朵里,不过金主任贵人事忙,我这点小事儿,还是别浪费金主任的时间了。”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冬梅是你大嫂,咱们两家是姻亲,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金月姬说起这些违心的话来,竟然一点都没觉着脸红。
王重道:“金主任这话我得纠正下。”
“昨儿个我已经和大哥他们说好了,我们一家子分出去单过,以后老周家,由我大哥继承,这亲兄弟尚且还明算账呢,一家人这说法,是不是有些不大恰当。”
马守常和曲秀贞也品出味儿来了,马守常刚想插两句,却被曲秀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金月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笑容不在,神情讪讪,语气也生硬了许多:“这么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王重仍旧微笑着,风轻云淡的道:“这俗话说得好,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两位都是领导,平日里忙得都是国家大事儿,家长里短的事情,怎么好劳烦您二位呢。”
郝冬梅连连给母亲使眼色,昨儿的事儿郝冬梅和周秉义都没敢告诉他俩,只囫囵说王重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没成想竟然会这么巧,在马家遇上王重一家。
“老金,既然人家小同志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就不要多嘴了!”郝父道。
王重笑着道:“还是大领导体谅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金月姬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王重这话不就是在含沙射影的说她不体谅他们吗。
“好了好了!”曲秀贞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
“大过年的,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还有这么一大桌子丰盛美味的菜,说那些糟心的事儿干啥,大家都赶紧吃,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对对对!赶紧吃,赶紧吃!”
马守常也赶紧招呼众人。
吃完饭,郝家三口就急匆匆的告辞走了。
送走三人,郑娟收拾残局,马守常带着孩子们,曲秀贞板着脸,拉着王重在一旁训斥起来。
“周秉昆,你今儿怎么回事儿!”
还真别说,不愧是曾经高级法院的庭*长,曲秀贞板起脸来,还真特有威严。
王重一脸的委屈冤枉:“曲姨,这事儿也不能怨我啊,是他们自己没弄清楚情况,上来就瞎搅合一通。”
“你还有理了!”曲秀贞瞪着王重:“到底怎么回事儿?”
王重就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
曲秀贞听了之后,表情有点丰富,然后叹了口气,盯着王重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说那也是你爸,你怎么也不能那么对他。”
王重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我也不想,可有些时候,情绪到了,实在是控制不住。”
说着还摇了摇头:“我倒是想时时刻刻都保持理性,可这不是做不到吗!”
“爱之深,责之切,或许是你爸爸对你的期望高,所以才对你这么严厉!”曲秀贞劝慰道。
“我曾经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王重摇了摇头,一脸自嘲:“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
原身的记忆里,周家三兄妹,但凡闹了点什么矛盾,那就一定是原身的错,周志刚上来就是先把原身给狠狠收拾一顿,起大脚踹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
有时候王重甚至都怀疑,原身到底是不是周志刚的亲儿子。
“算了,你也够为难的!”曲秀贞感慨着道:“要说你爸也真是的,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他怎么就看不见呢。”
要说谁最了解王重,除了同床共枕,朝夕相处的郑娟之外,那就是曲秀贞了。
酱油厂那些个年轻人里头,曲秀贞最看好的,不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唐向阳,也不是吕川,而是只有初一文化的王重。
不论是谈吐,还是见识,别说是酱油厂了,就算是整个吉春,同龄人中,在曲秀贞眼中,也少有超过王重的。
“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能有多少!”王重无奈一笑:“其实我对父母并没有埋怨,只是很多时候,在很多事情上,我觉得不公平,觉得委屈。”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父母把我带来这世上,养到成人,已经尽了他们该尽的义务。”
“哎!”曲秀贞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远在上海的儿子一家,心中顿时就五味杂陈起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