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乎巫朔的预料,柳敬的确是藏在了扬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手灯下黑不仅骗过了他们,也骗过了青龙会,起码在柳公子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他还是大意了,所以才会在白九娘的手中栽了。
柳敬虽然很聪明,但他未免聪明得太过分了些,而聪明的人,大部分又都十分自负,而这就是他的马失前蹄的原因。
柳敬想要在扬州藏身,投靠旧友肯定不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他一失踪,和他关系越是紧密的人,肯定越是容易受到旁人的注意。
所以柳敬选择了另一条路,他打算冒险在一个陌生人的帮助下藏身扬州,而他选择的这个人就是白九娘。
理由有三,其一天香楼是烟花之地,三教九流之人都有,他打扮得古怪些藏身于此,也不会有人怀疑。
其二,柳敬必须选择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对象,才能够做到瞒天过海,白九娘正合适,两人萍水相逢,就是花娘与恩客的关系,没有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九娘十分美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柳敬还算不上什么英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栽倒了在了白九娘的石榴裙下。
不过巫朔还有一点十分好奇:“柳公子虽然胆子大,却不是糊涂之人,即便他必须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帮忙,也未必一定是白姑娘你,他在找到你之前,一定悄悄查过你的底细,如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可能这样轻易舍命相托......你是怎么骗过他的?”
“不是骗,柳公子查到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相。”
白九娘语出惊人地道:“因为在他找到奴家的时候,奴家还没有与青龙会搭上关系。”
“什么?”这一点别说巫朔感到惊讶了,就是云荷月和唐小玉,连不能说话的闻人天末都是瞪大了眼。
“......我还以为白姑娘早就是青龙会的人了。”即便是巫朔都以为,白九娘一早就背叛了那些个蓝山出来的姐妹,转而投入了青龙会的麾下。
可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气质与青龙会颇为契合的姑娘,居然才加入青龙会不久。
“我记得,姑娘似乎和青龙会有些过节才是。”
巫朔顿了顿,问道:“白姑娘可知道先前我等为何会来此地寻你?”
白九娘奇怪道:“英雄风流岂非本性使然,天香楼乃烟花之地,公子来见奴家,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巫朔嘴角一抽,身后两道目光叫他如芒在背,他咳嗽了一声:“并非如此,我等其实是受了白七娘姑娘的临终嘱托,前来救你出苦海的。”
“临终?七姐姐也遇害了?”白九娘惊讶道。
“是啊,她是被长江水贼的首领所杀,哦对了,那位天江龙王也是青龙会的人,此事你还不知道吧?”巫朔说完,仔细观察着白九娘的反应。
“竟有此事,那姐姐还真是可惜了。”白九娘的表情变化十分平淡,仿佛吃饭喝水一般,几乎毫无波澜。
云荷月皱眉道:“你们九人一同经历过苦难,又是一起逃出来结义金兰,白七娘死在青龙会手里,你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人总是会死的。”这一刻的白九娘倒是像极了死不改悔的青龙会恶人。
“我实在是不知道青龙会到底有何魅力,能够叫白姑娘这样忠心,嗯......似乎也不对。”巫朔说着又摇了摇头。
他有些看不透白九娘,若说对方效忠青龙会之心坚定不移,方才就该和他们一拼到底,此刻也不该将柳敬的下落说出来。
可若说她不是,对于白七娘等姐妹,她又表现得十分之凉薄,古怪,实在是古怪。
巫朔忽然又问道:“若我说,希望白姑娘将带领你入青龙会的那位豪杰的名字说出来,白姑娘可会同意?”
“有何不可?”白九娘点点头:“那人是青龙会的一方舵主,名叫修文远,外号‘铁手书生’。”
巫朔一怔,随后无奈道:“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可惜他已经死了,否则若是公子想要见他,奴家也可替你引路。”白九娘的表情有些遗憾,修文远已经死了,她的话倒成了死无对证的东西。
不过巫朔却是说道:“白姑娘,我听闻青龙会发展的下属,向来只听命于自己的上峰,许多青龙会的杀手终其一生也只被一位舵主所调遣。”
青龙会终究不是一个可以放在明面上谈论的组织,他们的严密程度十分之高,许多青龙会的杀手有可能直到死去都不会见到几个同伴。
青龙会集中给各个舵主钱财资源,让他们自己去招募下属,而他们招揽的这些杀手,从始至终也只见过一位青龙会的舵主。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这些高高在上的舵主,也不过是青龙会的万千触手之一,他们在世人眼中是神秘强大的青龙会代言人,可在青龙会眼中,这些人也不过就是强大一些的打手罢了。
这就导致了尽管江湖上有人想要对付青龙会,费尽千辛万苦挖出了青龙会的探子和杀手,却发现对方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个代号,青龙会的真身永远隐藏在深不见底的湖底,世人能够见到只有这些水面上的蜉蝣而已。
白九娘讶异道:“公子怎会如此清楚青龙会的规矩?”
巫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白姑娘为何不选择另一种活法呢?”
白九娘是修文远发掘出来的杀手,按照时间算,这样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修文远将此事回报给青龙会本部。
而现在修文远一死,等于白九娘彻底成了无根之萍,她成了那仿佛幽灵一般的存在,她可以通过令牌与别的青龙会杀手互相见面,可反过来,别人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白九娘歪着脑袋,语气淡淡:“青龙会所作所为虽尽是恶道,但我等不过是其手中刀罢了,身在江湖,想要活下去,难免如此,既然都是要给人做刀,又何必分得清楚是正是魔呢?”
巫朔颔首:“白姑娘豁达,是我执着了。”
话虽如此,但巫朔仍然没有任何放过对方的意思,赞同一个人的话是他习惯,尽管根本不把对方的理论放在心上,他也会作为一个倾听者去表达自己对别人的认同,这样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不过说话归说话,做事归做事,心口不一同样也是他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