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巫朔猜错了,侯府的确恼怒于扬州的官员无能,居然让林方死在了这里,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扬州的知府就主动表态了。
这位知府老爷实在太过懂事,早在侯府开口之前,他就将一切的罪责全部推到了吕不二身上,指责对方办事不力,无能害死了林公子,随后撤了对方的职位。
吕不二没想到自己为衙门奉献了半辈子,立下无数功劳,破过无数奇案,最后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被赶出了衙门,何其可笑。
“原来是这样。”
巫朔听完之后也觉得颇为唏嘘,他安慰道:“既然知府大人是如此愚昧怯弱之辈,吕捕头又何必执着于此,离了衙门,你一身本事也在,何至于每日买醉,荒废时光。”
巫朔的语气透着诚恳,可听在吕不二耳中却十分古怪,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个什么德行,对方会这样劝说自己,这简直是再奇怪不过的一件事了。
“我已经不是捕头了,你叫我名字就好......哈,原来如此。”
吕不二眼眸微微一动,脸上的醉意散了一些,他压低了声道:“小子,原来你背后跟着尾巴,难怪今日说话挺像个人的......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那讽刺的话语巫朔装作是没听到,他一边扮演着一个崇拜着吕捕头的晚辈,贴心地给对方又是递水又是顺气,然后长叹一声,面露难色道——
“都是我和云姑娘害了你,早知如此,当初我们便该早早离去,不给吕捕头添麻烦,如今你被侯府记恨,又遭了衙门厌弃,今次之事,唉......”
巫朔长吁短叹着,吕不二有些发愣,对方说得好像自己和他们是什么一见如故的好友似的,当初之事明明就是这两个人犯了事他前来公事公办而已,哪里有什么私情在。
可此刻从巫朔嘴里说出来,仿佛他们真的有过什么似的。
“你小子,想要做什么!”吕不二脸上的酒气散去了大半,他早已经发现了暗中隐藏着的那个人,不出所料巫朔这话,应该是说给那个人听的。
巫朔却也压低了声道:“捕头大人见谅,那人是何来历我亦不知,所以只得出此下策。”
吕不二一时间气得只想骂人,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又不知道招惹了哪方势力,为了探对方的底,他居然打算拉自己下水当马前卒。
巫朔笑着道:“吕捕头,倒也不是我做事不仗义,只是我瞧见捕头大人壮心未泯,如此,我给你一个重新回到世人眼中的机会,你帮我们渡过难关,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吗?”
吕不二的脸色逐渐冷静了下来,半晌后,他低下头道:“我只是个废人而已,帮不了你。”
“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巫朔对着吕不二眨了眨眼,然后略带歉意地道:“先前吕捕头外出了,我来得早些,便自作主张在你屋子里逛了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吕不二一愣,然后浑不在意地道:“无妨,我家中空空如也,你也带不走什么。”
“未必吧,”巫朔意味深长地道:“吕捕头的刀虽然被丢在了角落,可却并未蒙尘,一个醉鬼可不会将自己的佩刀保养得如此之好。”
吕不二沉默了,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底的醉意已经全数散尽,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当初那个威震九江的独目飞鹰又回来了。
“你倒是细心。”吕不二沉声道。
巫朔款款地道:“所以,吕捕头既然仍有雄心,何不出手帮衬我们一番,事后我等投桃报李,来日捕头重归衙门,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错了,我既然离开了那里,便不会再回去。”
吕不二的眼神很坚决,不过他倒没有立刻拒绝巫朔,而是转而道:“我的刀不肯安歇,是因为心有不甘。”
巫朔颔首:“刀乃杀人之兵,恐怕只有人头落地,才能叫吕捕头的宝刀好好归入鞘中。”
“可是这个人我却杀不得。”吕不二自嘲道。
“莫非此人位高权重,所以吕捕头不敢下手,害怕危及家人?”巫朔问道。
“非也,”吕不二眼中闪过一分恨意:“此人是我昔日兄弟,如今踩着我升了官,在扬州城里当了捕头。”
“哦?”巫朔挑起眉头:“愿闻其详。”
吕不二沉吟片刻,说道:“自那日林方死后,消息传出,知府大人恐侯府怪罪,日夜寝食难安,这时我那兄弟出现,给知府献上了一剂‘良方’,便是将一切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吕不二嘴角挂着冷笑,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知府采纳了那人的意见,他被赶出了衙门,侯府明面上虽然没有做什么,私下暗示了知府大人,后者用了各种法子来羞辱他。
客栈小二曾说过,吕不二前阵子被一群地痞教训了,堂堂独目飞鹰居然打不过一群流氓,这事听起来就离谱,但却是真的。
吕不二在示敌以弱,他只有这样窝囊地活着,才能够打消知府的疑虑,好让那些人对他放心,觉得他毫无威胁,最后放过他一条性命。
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吕不二面无表情地道:“我与知府大人素无交情,他为了自保陷害于我,我虽无法原谅,但可以理解,可那人不同,他是我兄弟,受过我的恩惠,我待他比亲兄弟还要好,可他居然在背后捅我一刀!”
说到最后,吕不二已是咬牙切齿,此刻两人都觉察到暗中那人已经悄悄离去,所以他已经不必再隐藏什么。
吕不二语气深沉地道:“我不知道你们又招惹了谁,我可以替你试探一二,但是作为交换,你们要帮我杀了那人。”
“吕捕头这有些太贪心了,你害怕累及家人不敢杀衙门官差,难不成我们这些江湖人就可以随便动手了吗?”巫朔皱眉道:“我可不想将来走到哪里都被一群捕快盯着。”
“放心好了,侯府对你的那位云姑娘十分看重,不会轻易让她被衙门的人纠缠,况且莫要忘了,你们惹上的也不是凡人,若是青龙会在背后搞鬼,我要担的风险也不低。”吕不二淡淡地道。
“你倒是消息灵通,”巫朔看了他一眼,随后想了想,问道:“你那兄弟,叫什么名字?”
“张权。”吕不二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