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朔的手臂有点疼，那是被唐小玉抓的，那白衣女子出现的瞬间，他似乎能够听到这丫头倒抽冷气的声音。
白天的鬼怪故事果然还是吓到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唐小玉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出口就蹦了一句——
“你是人是鬼？！”
巫朔看得真切，那白衣女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幽怨了起来，有一说一，用这样的提问方式去对待一个漂亮女子，的确十分伤人。
再看那女子，肤如凝脂，面似白玉，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天鹅一般的玉颈，娇媚温软的双眸，无需多言，只要轻轻一瞥便足够叫人魂牵梦萦，这样的女子——
的确没办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人。
“敢问姑娘，是人是鬼？”巫朔的问题要有礼貌一些，但是同样不多。
“公子真是爱说笑，”那女子幽怨地娇嗔：“二位公子眼界甚高，言说楼中姐妹皆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红姨只得差奴家前来服侍。”
“姑娘的容貌的确是今日所见之最，”巫朔打量了一番那白衣女子，随后才惊讶道：“我听闻天香楼中有位头牌。”
那女子勾唇一笑，轻轻福身：“奴家白九娘，见过二位公子。”
原来她就是那位名满扬州的第一名妓，也算是这一次几个人捎带要见一面的人物——白九娘。
惊魂未定的唐小玉被巫朔拉进了屋子里，一杯果酒下去暖了身子，她才逐渐回过了神。
“你就是白九娘？”唐小玉打量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不得不说，即便同样身为女子的她都必须承认，这白九娘是难得一见的角色。
“奴家给公子请安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九娘并非初历风尘，唐小玉那简单的易容能够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她。
不过既然对方都特地扮了男装，那她自然也不会这样煞风景去揭穿，懂得装糊涂的女子，才能够讨男人喜欢。
“我姓唐。”
唐小玉挑起手指勾起了白九娘的下巴，后者垂眸露出了娇羞的表情，小姑娘语气莫名地道：“你倒是漂亮。”
这话说得有些不太甘心，同为女子，唐小玉虽然没有自负于颜色，但面对如此丽人，自惭形秽的滋味还是不好受。
一旁的巫朔感触则更深一些，天下间有三样东西能叫男人失去冷静，一是酒，二是钱，三是美人。
白九娘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她不仅容貌过分美丽，就连心思也太细腻了些，简直能够完美把控男人心底的每一点念想。
这样聪明的女人，即便沦落风尘也不可能简简单单受人摆布，白七娘以为她这妹子在扬州受苦受累，可现在看来，或许真相并非如此。
两人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来，白九娘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她在劝酒之余，会多说些近日扬州城里的趣事。
“奴家听着楼里的客人，最近人人都在说呢，”白九娘挽起长发，替巫朔倒了一杯酒：“说那柳公子回来了。”
“柳公子？”巫朔故作不解地道。
“数月前，扬州城里发生了一件叫人害怕的大案，大商户柳家被人给灭了门，据说是两个女子做的。”白九娘眼含隐忧，担惊受怕的样子像只叫人怜爱的兔子。
可惜面前两个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白九娘倒也不气馁，她柔柔弱弱地将柳家的命案简单叙述了一番。
唐小玉初听闻此事，倒是有些兴趣，巫朔也是如此，起码表面上他也一副好奇的样子。
巫朔问道：“照此说，这柳公子好不容易逃离苦海，为何又要回来？”
他不奇怪这消息的出处，因为这本就是巫朔自己找人散布出去的。
柳敬若不在扬州，那这些谣言便是满天飞也一点用处没有，可若是对方真的藏身于此，那这些谣言或可叫他露出破绽来。
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醉意，倒不是他们海量，而是这果酒的确淡如水。
巫朔举杯对唐小玉问道：“你困了吗？”
唐小玉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翻了个白眼道：“托你的福，一点儿都不困。”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样干喝酒也没有意思。”
巫朔叫来了白九娘：“烦请姑娘去替我们叫些歌舞来。”
白九娘挂了一晚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天香楼的客人是什么成分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点叫姑娘的有，可把姑娘叫来跳舞的，恐怕仅此二人。
不过白九娘的沉默也只是一瞬而已，她很快乖巧地道：“奴家这就去，二位公子请稍待。”
白九娘走后，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唐小玉不无讽刺地道：“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
巫朔举起酒杯，摇着其中透明的琼浆缓缓道：“唐姑娘，你知道吗，喜欢喝酒的男人，通常都会在喝了酒之后觉得自己是个大英雄，仿佛身上有无穷的气概。”
“本姑娘当然知道，”唐小玉冷笑道：“可是这些自诩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却都会在酒足饭饱之后做一件最没出息的事情——找个女人上床！”
“唐姑娘，你是女子，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巫朔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又道：“的确如你所言，大英雄喝了酒之后和街上的地痞懒汉也没有什么不同，可你知道，比起找女人更没出息的事情是什么吗？”
唐小玉轻哼一声：“愿闻其详。”
“那就是找了姑娘却不想付银子。”
巫朔说完之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墙边推开了木窗，冷风迎面吹来，让唐小玉本就不多的醉意一下消散殆尽。
“喂！你做什么！”唐小玉惊疑不定地道。
巫朔回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出门没带钱，所以现在打算遛号。”
头一次见到把耍无赖说得如此义正词严的家伙，唐小玉简直目瞪口呆，可是巫朔却不含糊，说走他真就一个翻身溜出去了。
愣在原地的唐小玉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咬着牙一个箭步窜出了窗子，追了上去。
“小混蛋！你喝花酒凭什么要本姑娘付钱！”唐小玉追上了巫朔，两个人的身影在屋檐上起落，很快没入了夜色之中。
等到白九娘带着怨言满满的姐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