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吃完晚饭的墨画,端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
桌上摆着一副一品地火阵。
墨画按照庄先生传授的神识衍算之法,开始衍算地火阵的阵纹。
神识衍算,有正反两种衍算的方式。
一种是将阵纹衍算为灵力。
依据阵法的阵纹,一点点衍算,在识海中模拟阵法完整的灵力运转轨迹。
这种衍算,可清晰认知形而上的阵纹,与其内在灵力之间的关系,从而加深对阵法本质的领悟。
衍算之后,甚至可以透过阵纹,参悟阵法本身灵力的流转生灭,就像书画,得其神韵,忽其形骸。
另一种衍算,是将灵力衍算为阵纹。
将来遇到棘手而诡异的阵法,神识感知其灵力,便可推算出阵法的阵纹图样。
墨画忍不住想到,自己若是之前就会神识衍算之法,那刚进深山雾林之时,甚至无需刨树根翻看阵法,只需感知阵法灵力流转,就能推算出雾阵的完整阵图了。
不过那个时候,自己神识还没筑基,也学不会衍算。
神识衍算,是一门高深的神识运用之法和阵道参悟法门。
墨画打算从一品阵法开始,将所学会的阵法,一副一副重新衍算一遍。
既可练习衍算之法,也可以温故知新,更深刻地参悟阵法。
而第一副衍算的阵法,便是地火阵。
墨画开始依据阵纹,在识海中衍算构生地火阵的灵力轨迹。
虚白的识海中,淡蓝色的灵力轨迹,如同细微的游丝,一点一点显现,一丝一丝勾连,渐渐勾勒成一副首尾相连,有始有终,循环不息的阵法灵力轨迹雏形。
与此同时,墨画的神识,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这个消耗速度,远超乎墨画的意料。
他的神识,仿佛沟通了虚无深邃的大道。
大道混沌而蒙昧,应有尽有,又似乎一无所有,只是感知其存在,神识便不停倾泻而出。
墨画心中震撼不已。
画阵法时,他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
仿佛参悟的并非阵法,而是大道的形骸。
学习阵法消耗的神识,实则是在参悟某种虚无而深邃的大道。
墨画画得越多,这种体会就越清晰。
只是之前的体会,都远没有此次神识衍算,来得这么清晰。
墨画也从未曾像现在这般,神识消耗得如此之快!
等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将一品地火阵衍算完成后,墨画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已经消耗殆尽了。
筑基期的神识,衍算炼气一品的阵法,而且只算了一副,就消耗完了……
墨画有些难以置信。
庄先生说神识衍算消耗神识很多,但墨画万万没想到,消耗的神识,竟然会这么多!
怪不得没阵师去学……
墨画有些感慨,随即又有些庆幸。
自己先天体弱,灵根不行,唯一的强处,也就是神识了,甚至这个强处,强得有点多余了。
衍算阵法消耗神识太多,别人神识不够没法学,墨画反倒无所谓,他最多的就是神识。
这门衍算之法,他学着刚刚好。
墨画打坐冥想,恢复了神识,又在心中总结了一下得失,而后重新画了一副地火阵,又开始衍算起来。
地火阵的形制统一,阵纹是相同的,但实际画出来的阵法,其灵力流转,每一副又都是不同的。
就像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布局结构类似,但具体的长相,却有着千差万别。
阵法也是一样。
所以每副具体的阵法,其灵力运转都是不同的,需要重新衍算。
不过灵力运转虽有不同,其本质上,还是同一个阵法。
墨画已经成功衍算出了一副,第二幅衍算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之后墨画又尝试着衍算了几副阵法,等子时已到,就将神识沉入识海,继续在道碑上练习逆灵阵。
白天练习衍算,晚上练习阵法。
墨画原本是这么安排的,但他练着练着,忽而手托下巴,暗自寻思道:
“道碑可以用来画阵法,不知可不可以用来衍算阵法……”
在外面衍算阵法,灵力轨迹是浮现在识海中的。
那若在识海中衍算阵法,灵力轨迹会出现在哪呢?
墨画不确定,就想着试一下。
他先在道碑上画了一副一品熔火阵。
熔火阵是新的阵法,他还没衍算过。
而后墨画打坐冥想,将神识恢复至充盈,开始看着熔火阵的阵纹,以神识进行衍算。
让墨画有些吃惊的是,衍算后的灵力轨迹,竟然出现在了道碑上!
墨画想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了。
这块石碑既然叫“道碑”,那所呈现的,应该是事物,或者说是阵法的道。
阵纹可以呈现,那阵法本质的灵力轨迹,自然也可以呈现。
墨画点了点头,随后集中精神,将熔火阵衍算完。
道碑上便浮现出了完整的灵力轨迹图。
比起阵纹和阵枢呈现的深奥结构,灵力轨迹要更简洁,更清晰,不停流转,生生不息,有着难以言说的道韵。
墨画看着道碑上的灵力轨迹,怔怔出神,忽有所悟。
阵法之中,阵纹结构与灵力本质一表一里,一繁一简,一静一动,两者相辅相成,如同骨肉,构成了完整的阵法。
墨画微微点头,而后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灵力轨迹拭去。
灵力轨迹消失的瞬间,汹涌的神识回溯而至。
墨画眼睛一亮。
他猜得果然没错!
在道碑上画阵法,抹去阵法后,神识可以回溯。那么在道碑上衍算阵法,抹去灵力轨迹后,神识应该也可以回溯!
若是如此,那他同样可以不受神识限制,夜以继日地衍算更多的阵法!
不停地衍算,他对阵法的认知,也将不停地加深!
墨画心中雀跃不已。
神识衍算很难,但就算再难,只要自己夜以继日,不停地练,总会有精通的那一天。
这可是庄先生教他的,他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庄先生失望。
一念及此,墨画心中又有些失落。
庄先生不知何时就要离开通仙城了。
而且今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墨画叹了口气,想在先生离开前,尽己所能地将神识衍算练熟,给庄先生一个惊喜。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除了修炼,墨画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神识衍算了。
不过有一天除外。
那一天,季礼和傅兰结为道侣了。
大家都很开心,墨画犹豫了下,便也开开心心地给自己放了小半天假,跟着爹娘,去参加季家的婚礼了。
黑山寨覆灭,邪修大多伏诛,剩下的也在被通缉。
尽管墨画心里仍有一些疑虑,但至少明面上看来,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至少一两百年内,邪修都不可能再成气候了。
通仙城的散修都如释重负,往来的商队也多了,整个通仙城,也更热闹繁华了一些。
季青柏便想让儿子季礼和傅兰成婚,也算了结自己一桩心愿。
修士结为道侣,是修道生涯的大事。
婚礼庄重又繁琐,哪怕是家境贫寒的散修,一应仪式可以从简,但却不能省去。
更何况,如今通仙城的散修,生活已经好很多了。
季家虽然是外来的,但季青柏修为不弱,季礼勤奋踏实,傅兰也在福膳楼有差事,在通仙城这些日子,也都攒了一些家底。
只要没有家族压迫,或是道廷司剥削,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季青柏掏光所有积蓄,又有墨山等兄弟朋友支持,在福膳楼为季礼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墨画高高兴兴地跟着蹭吃蹭喝。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修士的婚礼。
迎亲送娶的一些习俗,他之前从未见过,觉得既新奇又喜庆。
很多习俗,墨画根本看不懂,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本来就是跟着凑凑热闹,别人到哪,他就到哪,哪里热闹,他就去瞄一眼。
季家屋前的小巷子里张灯结彩,锣鼓齐鸣,红衣招展,灯笼高悬,欢声喧阗,笑语盈道。
季家大堂内,墨画随着爹娘,看一身红衣的新人拜堂。
季礼一表人才,傅兰明艳照人。
两人对拜后相视,脸都是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般配。
而拜完天地后,便可以开席了。
墨画正准备去吃好吃的,却被季青柏叫住。
季青柏让墨画坐好,然后喊来季礼和傅兰,让他们敬墨画一杯茶。
墨画吓了一跳,刚想起身,又被季青柏按住。
“季伯伯,这怎么受得起?”墨画为难道。
墨山也道:“季大哥,画儿受不起这个礼……”
季青柏却摇了摇头,“他受不起,就没人受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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