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松提刀欲走,杨长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下:“哥哥现在就去?”
“男儿有仇即报,省得夜长梦多!”
武松言罢不由分说,先脱下自己的孝衣,却被杨长再次阻拦。
“哥哥听我一言,西门庆既能买通衙门,咱们现在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已被他掌握,他若龟缩家中不出,总不能杀上门去?”
“嗯...有理...”
听了杨长分析,武松即点头赞同,并喃喃自语:“西门庆家里豢有打手,独身闯入的确不智慧,也许还有陷阱等着...”
“是啊,须得从长计议。”
“还有五天出殡,我不想等入土后才报仇,那样兄长定难瞑目。”
“我思得一计,可让哥哥如愿。”
“快快道来。”
杨长把武松领到武大灵前,确认周围没人才小声说出‘骄兵之计’,即把注意力放在出殡准备事宜上,等西门庆麻痹大意再伺机下手。
武松听后深以为然,不但反复确认出殡流程,还向知县提前申领俸禄,表示武大辛苦了半生,死后想办得更风光一些,需要再采买些丧具明器。
知县不知是计欣然应允,直接送了武松一锭大银,而后杨长作为跑腿单独上街,以采购丧具明器的幌子走街串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李管事看到武松专心治丧,当天夜里以通风报信的名义,到西门庆家打了一回秋风。
当然,这种小钱进项,不用向知县上缴,肥了自己口袋。
杨长上街打探消息,并没自己去寻西门庆,而是找到郓哥的狐朋狗友,每人发了酒钱专盯西门庆,以及与他关系密切的朋友。
二月二十三上午,杨长得到一则重要情报,明天中午西门庆要宴请京中贵客,地点就在狮子桥下大酒楼。
二月二十五出殡,二月二十四是最后期间。
武松这几日等得煎熬,如果杨长还给不了准信,他已做好准备夜里登门。
翌日清晨,杨长提前带刀出门,他要做最后确认。
巳午之交,西门庆带着心腹玳安出府。
杨长躲在斜对门吃茶观望,确认无疑才返回衙门报信。
午时两刻,武松与杨长离开灵堂,两人匆匆往衙外走去,不想半路被人叫住。
“都头哪里去?”
“哦?是李管事。”
武松驻足回头,发现竟是知县心腹李管事,旋即扯了个谎:“那纸马铺出尔反尔,之前本来说好的价格,临了临了要涨价,三郎处理不下来,我只能亲自走一趟。”
“是何原因?按说不应该啊...”
李管事脸上写满好奇,武松知道此人心眼多,遂蹙眉解释道:“无非是要得太急,他们说在日夜赶工,故而需要加些工钱。”
“生意人难免奸猾,他们看都头急用故意如此,不过丧具明器本不讲价,都头若手头还短银钱,大可向恩相求助...”
“算了,恩相已赠得太多,我无颜再去相求。”
武松摇头苦涩一笑,随即抱拳铿锵道:“奸商是欺三郎年少,我可不会与他们客气,明早要仰仗管事行悼词,武二先行告辞。”
“小事一桩,都头治丧要紧,切莫动怒...”
“武松省得。”
......
辞了李管事出了衙,二人径直往狮子桥赶去,可刚走了两个街口,杨长就拉住武松停下。
“哥哥且慢,得从右边转道去趟紫石街,我将刀故意遗忘在纸马铺,拿上它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要绕路紫石街?那岂不耽搁了时辰?不用多此一举。”
“不急于这一时,再说佩刀迟早得取走...”
“你去拿吧,我已经忍了很久,你说急不急?”
武松不待杨长回话,已独自阔步往前疾行,他打算独自为武大报仇,不想把兄弟拖下水。
等杨长反应过来,武松已矫捷走出两丈,他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便索性到紫石街取刀,寻思等会在狮子桥汇合。
武松甩开杨长,仅仅用一刻时辰,就行至狮子桥。
站在酒楼前,能听到楼上欢笑喧哗之声,武松对西门庆声音刻骨铭心,听到仇人确在楼上,便大踏步闯了进去。
“客官几位?”
“客官?”
武松没理会迎客伙计,径直走向后方的木梯,伙计见状边追边喊:“客官,今日二楼已被人包下...”
“嗯?”
武松抓住扶手虎躯一转,双目凶光惊得伙计定在原地,吓得不敢再出言劝阻。
大堂掌柜瞅见此景,招手唤回伙计安慰道:“我看此人有点眼熟,许是西门大官人的朋友,你初来跑堂需得学着看人,别胡乱给自己找罪受...”
“知道了...”
伙计应声委屈低下头,心说昨天还让我待客热心,现在又来数落不会看人,我跑个堂能挣你多少工钱?刚才那人面相凶狠,真希望等会吃醉酒闹事。
跑堂伙计还不知道,他心中的抱怨很快就会成真。
听到楼梯口有声响,西门庆误以为贵客到了,忙嘱咐玳安去前面引路,自己则起身整理衣冠。
旁边请来作陪的县中好友,看到西门庆如此郑重其事,纷纷起身见样学样整理,都很想一睹京中贵客之容。
至于贵客是谁?连西门庆也不知道,报信者只说是杨戬安排的,少说也是他亲近之人,故而对旁人卖起了关子。
噔噔噔...
足踏木板,声音沉重。
玳安脸上堆着笑,喜滋滋跑去迎客,却看到露头的武松。
“你...”
“玳安,怎不招迎贵客?”
“不...”
听得西门庆催促,怔住的玳安用小碎步急退,口里慌乱不知所云,“他...武...”
“好了!”
西门庆已经看见来人,连忙喝住慌张的玳安。
他见武松两手空空,而楼上有自己七八个兄弟,真动起手来根本不惧,便不卑不亢说道:“都头来此何干?等会有京中贵人来赴宴,都头还请快些离去,迟些会有份丧礼奉上。”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让郓哥放流言离间?又为何致我哥哥于死地?不与我说清楚,请来天王老子也没用!”
“嗯?”
西门庆本不是善类,他看到武松态度如此蛮横,心火陡然上头燃起怒意,冷声揶揄道:“都头好没道理,武大郎被潘金莲踹死,与我西门庆何干?至于阳谷县叔嫂乱伦的流言,不过是我药房掌柜臆断,谁成想郓哥竟当了真,但如果都头不买春药,哪有这等流言?”
“敢做不敢当,非好汉所为!”
武松怒目圆睁,捏起拳头厉声再问:“最后还有一问,那淫妇在何处?”
“哟呵,你还想动手?景阳冈打了個病猫,真敢称英雄?”
西门庆不怒反喜,自从与武松接下梁子,前后花去不少金银,此时心里也暗自藏着火,很想趁人多出口恶气,于是歪着头玩味一笑,出言嘲讽道:“都头也想尝尝滋味?不过现在没机会了,但我可以大方说给你听,你家嫂嫂,很润...”
“哈哈哈...”
“找死!”
就在宾客哄笑之际,武松踏地往后重重一蹬,那庞大身躯如鱼向前跃出,提拳直往仇人面门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