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神思恍惚,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他现在全然想不起来过往之事,心中模模糊糊,仍觉有些茫茫然,听了赵武六所言,自是悲痛怒恶,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
不过要说到仇恨杀伐,他也实无多大概念,至于要怎么发落害死他老爹之人,一时倒也没怎么去想过,抽泣着道:“我爹爹现在……身葬在什么地方?”
“我之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见你爹爹身上满是了机关暗箭,已死去多时,我痛不欲生,本想一死了之!”
赵武六道,“但又想着要给你爹爹报仇,你和烟霞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冷静下来后,就带着你爹爹想要离开……可这还没走多远,茫茫沙漠中,又缺水无食,我实在支撑不了多久,就把你爹爹埋在了附近一处,咬着牙一路摸爬走了出来……”
那地宫之外,另是由沙漠戈壁围合而成的一个巨大八卦迷宫。
赵武六把李文策埋下时,在对方遗物里找到了吴良留下的那个八卦罗盘,辨明了方位,几经辗转才出了迷城,又凭借超乎寻常的坚忍毅力,一路咬牙坚持,最终才走出了大漠。
其中的艰难困苦,怕是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李小白失忆之前便已得知了他爹爹的死讯,虽只其间的来龙去脉未曾知,却也大概猜想得出,那时他心中便如遭雷击,惨痛无比。
这时他既已失忆,仿佛一觉醒来重获新生一般,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未知全新的,无悲也无喜,正待一点一点寻回过往记忆时,又再度闻听噩耗,便如同又将之前的惨痛经历,再次遭受了一遍。
对于生死之事,谁都无法全然看破,亲人的故去,即便已失忆,也自然不免牵动情丝。
闻听他老爹已身埋大漠后,他只觉与自己至亲之人已然不在,生命中便如同少了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怅然而伤,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仍无声泪流。
“都怪我……都怪我!”
赵武六捶胸续道,“我和你爹爹要是不去找那什么宝藏,我要是能保护好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还让你和烟霞也都受苦了!”说着不禁又开始低声哭了起来。
他和李文策兄弟两人,与乌陀帮等各人踏上了大漠寻宝之路,途中所遇种种实非己能预料,也非他所能掌控,李文策之死说来自然也非他一人之过。
乌陀帮营寨后来被昆仑派突袭的事,赵武六也已有所听闻,没想到一次不经意的别离,会遇到这许多变故,那些宝藏虽然找到却没能带出来不说,还让自己的好兄弟命丧大漠。
现下他虽得知李小白已无大碍,稍觉慰藉,可是自己的爱女却仍不知所踪,种种遭遇涌上心头,一时间自是不由得百感交集,凄然泪目。
“六哥,还望你节哀,千万别再想太多了……遇到这种事谁都没办法,这也不能都怪你!”
秦琦虽不知赵武六和李文策是如何识得,不过心知他这六哥为人重情重义,能与其义结兄弟之人定非凡夫俗士,自也为其痛失兄弟感到难过,“你看你现在都瘦成这样了,兄弟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你还有兄弟我在这,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尽管跟我招呼就是!”
他知李文策乃一介文弱,听赵武六说到在危急时刻对方能甘冒大险,当先挺身而出,不幸踩到机关后又能舍己为人,此举只怕连那些猛夫勇士也未必能做到,不愧是个真汉子、大丈夫,对其自是大为钦佩。
他说着又对李小白道:“教主侄儿,你也请节哀!毕竟人都已经死了,谁都无可奈何,你也别太难过,保重身体要紧……
我虽未曾见过你爹爹,可是在紧要关头他能不畏凶险、舍身为人,甘愿牺牲自己,也要让他人得以周全,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那些贪生畏死之人无地自容。你爹爹是条真真的汉子,我敬佩他!”
杜止美和陈一迅一时间感触良多,对李文策之举亦是由衷钦佩,便也上前温言安慰了几句。苏薇只默不作声,仍在桌旁坐着。
李小白哭过了一阵,心下空空荡荡,呆呆地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对着眼前的一片幽暗,只觉自己仿佛也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那魔头无疑便是害死小白爹爹的凶手……这接下来要对他做何处置,不知小白兄弟有什么想法?”
杜止美对李文策被那魔头教主害死一事,详情经过已大致了然,且陀夫斯基现下已遭擒获,该作如何处置自当由李小白决断最妥,趁着现在话已说到了这里,沉吟片刻便道。
李小白心下正自惘然,闻言更觉无措,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杜兄弟,你叫人去把他带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他……”
赵武六道,“我也不怕和他当面对峙,到时候自然要让他为我李兄弟偿命!”
杜止美心知那巨人目前仍与圣火教有甚大牵连,为免生出后患,如是当面问罪清楚再行处置,那自然最好,便点了点头,让陈一迅带话前去,把看押着的陀夫斯基和大祭司巴格玛一起叫来。
陀夫斯基这几日一直便被铁链捆锁着,背上仍和圣火殿宝座的靠背石板缠在一起,从未解开过,身上铠甲也未脱,脚上还另外加了一副镣铐,可谓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巴格玛仍是一身祭司黄袍,一头黄白卷发和被割去了一大截后的胡子,看起来都有些乱糟糟的,似乎比前几日更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有些无精打采。
两人被一同关押了几日,由几名天山弟子和劳家四鬼负责把守看管。
陀夫斯基从昏迷中醒来后,见巴格玛和自己关在一间房里,想起他在圣火殿对自己的教主之位公然反叛,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身上却被好几根铁链绑着栓在柱子上,除了嘴上骂骂咧咧什么也干不了。
巴格玛虽未被缚住手脚,却也不允许外出、以及他人前来探视。
他对陀夫斯基自是心存惧怕,不过现如今教主易位,对方于他而言已不是最大威胁,更令他担忧的是新教主会怎么处置自己。
两人这几日的饮食吃喝由劳家四鬼负责照看,四兄弟每日在饭菜中加了点他们特制的迷药,两人只要吃喝了一口,便能睡上一整天,而且全身酸软无力,他们自己倒是乐得自由清闲。
两人迷迷昏昏睡了几日,片刻后这时忽被带到李小白房间来,虽觉不妙,却不知具体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