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光泷总是笑脸迎人,认真谦和的态度很讨人喜欢,国文的细腻教学,也在课堂上引起学生们的热烈回响。
催促放学的钟声在校园里响起,清源晓海回过神才发现,火红的夕阳宛如台风过境般降临。
春末的脚步在中庭迂回,枝叶为伯劳遮挡了风雨,水体也因此变得翠绿。
冬雪砚春身边有好几个学生围着她,她一边说话一边把个人物品放进包里。
清源晓海觉得直接过去不太好,于是给她发去消息——
「兰子姐说今天去她那里吃饭。」
冬雪砚春感受到裙摆兜里的手机在轻轻震动,随即和身边的女生打了招呼。
“等一下哈。”
拿出手机一看,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走到清源晓海跟前,突然一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真是不可思议!你难道没有嘴巴吗?”
清源晓海有些惊愕地望着她那张姣好的小脸,和平常嬉戏的口吻不同,她现在的语气格外认真。
“我看你在忙。”
“我还没到忙的地步。”她闹别扭的声音带着些许娇弱。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不同,女生们显得坐立不安,男生们则显得对此不是滋味。
“走吧,还要带上渔麦。”冬雪砚春的书包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笑着说道,“她应该比我们早下课。”
清源晓海立马拎起书包,跟着她走出班级。
操场上有一群学生在玩「大劈西瓜」,但是那个西瓜是会跑会笑的人。
前往西会津车站的道路车水马龙,行道上宛如野花般的路人,都朝着同一方向默默前进。
电车车厢嘈杂轰鸣,行驶在街道上的小车,传到这里仿佛神秘的呢喃。
两人一走进电车,找了个地方并肩坐着。
“噶哈哈哈啊!”
耳边传来的恣意大笑让清源晓海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穿着短裙的少女正有说有笑。
“真的假的?你在上课的时候偷吃了便当?老师在的时候?”
“真的啦,他好像全然没有发现我。”
“那下一次我也试试好了,就在课上吃辣条?”
“别吃啦,他一定会上来求你给一根的!”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像小猫伸出前爪斗法般拍打嬉闹,期间还熟练地打开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笑得前俯后仰。
“在会津若松上课吃便当很流行?”清源晓海差异地问道。
“那制服是初中的,我不知道。”冬雪砚春并拢着双腿轻声回应。
“渔麦也会在课上吃东西吗?”
“相比起同龄人她是个乖孩子,晓海你作为她的哥哥,应该也很骄傲吧。”
“谁知道呢。”
——我应该对她感到骄傲吗?
听着清源晓海有气无力的回应,冬雪砚春的身体微侧,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了?”清源晓海低眉看了她一眼。
冬雪砚春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身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
“好累啊~~~~我要晾衣服打扫卫生,前阵子邻居奶奶给我送了蔬菜,我还没回礼呢,不知道用亲戚送的黄瓜回礼行不行,今天说不定院子里的野草又长出来了,唉,饭也要去买,对了,我的卫生巾也快要用完了,这个也要买呢。”
她絮叨不停的话语,就像下雨天时,池面上接连扩散的涟漪,敲打在屋顶的雨声。
清源晓海有些膛目结舌地说:“你传播负能量真的有一手的诶。”
“因为你看上去像娃娃机里的布偶一样,干脆一起摆烂好了。”冬雪砚春的嘴巴,嘟的像嘴里藏食的松鼠。
清源晓海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他并不觉得自己表现的很累。
“说实在的,我觉得有时候刻意去想一件事反而会更累。”
冬雪砚春挺直了腰身,杏仁形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望来的视线深邃地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你看,我们意识到呼吸对于人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有时候就会有意识的去呼吸,但是越主动去呼吸,反而会觉得更累。”
清源晓海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戳着她略微鼓起的脸颊,动作仿佛在逗一只松鼠。
“你好聪明啊砚春。”
她一脸怡然自得。
——可是我并没有累才对。
在愈发扑朔迷离的心境中,清源晓海意识到心累会在不经意间转嫁到其他人身上,而自己也未曾发觉。
就像一条掉进海里的大鱼,足以让底下悠然自得的小鱼倾覆。
当看见高田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大片农田,浓烈的绿意下,是流动着的生命。
两人在高田车站下了车。
“不去找渔麦吗?”
冬雪砚春以为会在距离清源渔麦上学最近的坂下站下车。
“我觉得她不是幼稚园的孩子了。”
自己已经给她发去了消息,也得到她「明白了」的回复。
她点点头,就往花艺书店的方向走去。
“有便利店。”她忽然说道。
“怎么了?你想买东西?”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稀奇。”
“确实,以前这里要是有一家便利店,绝对会很方便。”
清源晓海这么说着,便来了兴致招呼她去便利店里面逛逛。
便利店虽然不大,但是物品丰富。
两人在店里毫无目的瞎转悠,最后又不好意思不买东西,只好买了一个草莓口味的papico。
(是类似旺旺碎冰冰的一种冰棍。)
但两个人,只买一个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好冰。”清源晓海拆开包装,papico的表面弥漫着淡淡雾气。
冰到有些阵痛,他急忙把这根软瓶掰成两半。
“给你。”
“奇怪,你给我吃冰的东西前为什么不问我身体能不能吃?说不定我的肚子里的那条虫在活动。”
清源晓海诧异于她也知道渔麦的「虫子论」。
“那你能吃冰吗?”
“能。”
“真是麻烦......”
“等等!你已经觉得我麻烦了吗?”她声势浩大地睁大眼睛。
清源晓海一脸惊愕,故作惊恐地说道:
“难道我们已经跳过热恋和结婚的阶段,来到了对彼此感到烦闷的终局了?”
冬雪砚春单手叉腰,拿着一半的软瓶指着近处的大片农田说:
“离婚吧,这里大片大片的农田我都给你,孩子的抚养权归我。”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拥有这大片大片的农田吗?”
“恶,你竟然更关心农田?”
“因为你在关心孩子了,那农田谁来关心呢?”
“哇!你这句话说的!”
嘴上鄙夷的冬雪砚春却在笑着,像夕阳的天色那样温柔而明朗。
无厘头的吵闹结束,两人一路上把冰棍吃的咔咔作响,终于来到了花艺书店。
正当清源晓海往门口走去的时候,一个人却走了出来。
差点撞上去的三枝摇月倏然停下脚步,手里提着一个放着书的袋子。
“摇月?”
冬雪砚春的语气显得并不是诧异,潜藏在其中的更是某种震惊。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比任何人都要漂亮标志。
在这放眼望去只有山、湖、农田、矮建筑的会津若松,不管走到哪里,三枝摇月总是引人注目,每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无不惊奇地看着她。
而现在,身边的清源晓海也一副注视着花圃里的雪白木莲般,稍显褐色的眸子总是泛起涟漪。
——他一定,也迷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