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Part0
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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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岛·区域四·天守
樱岛,编号为区域四的天守城是被称为夜之都的城市。
一说到这个称呼,大部分人想到的可能是繁华的夜景,霓虹灯光,酒吧招牌,还有街道上散步的情侣,音响里面的朋克爵士,亦或者路灯下抱着瓶子嚷嚷着听不懂的话语的职场强人,还有小巷子里盖着报纸睡觉的宿醉男性。
天守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休闲城市,在樱岛,一说到天守,那肯定要提一下这里的美食,娱乐活动,还有夜生活,除此之外,天守还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从上洛到天守,乘坐列车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是这里的风情却和上洛截然不同,从列车上下来,便会来到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天守的人们很幽默,和上洛的友善不同,上洛待人会有一种尊敬的感觉,而天守的人更加亲近,哪怕是初次相遇,他们也能够用话语逗你一笑。
天守的樱花很美,在这里,一年四季都能够看到樱花,不论是冬季还是夏季,天守的樱花都盛放着,完全不理会季节的规律,自顾自地绽放,尤其是在通天阁那一片。
通天阁,是天守的标志性建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高塔,拔地而起,冲入云霄,通天阁的外层是灰白色的,被巨大的,宛若麻绳的东西连接着它每一个高度,一头系在通天阁的外墙上,另一头系到天空之中,是的,天空之中,绳子的那一头和通天阁的顶端一样,被云层遮盖——虽然,通天阁到底有没有顶层还不得而知,毕竟,没有人去过上面。
而通天阁最漂亮的时候,当然是夜晚,每当到了夜晚,通天阁上便会亮起明灯,正如它的名字,这个通天的明灯高塔,就是天守最明显的标志,只要在天守城中,就一定能看见通天阁的光芒。
不过,樱岛的这个所谓夜之都,说的可不只是那简单的暮色繁华。
灯光之下永远是最漆黑的地方,而夜幕的霓虹之下,也是天守最漆黑的地方。
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见不得光的行动,见不得光的人,做着见不得光的事,这便是天守在夜晚的主调之一,天守的人知道,他们知道自己居住的城市有许多蛀虫,那些蛀虫在晚上悄悄破坏着这个城市,但天守的人不害怕。
因为他们有神明,因为樱岛有神明。
神明会保佑他们的。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此时镜头就应该从通天阁开始,先用俯视的角度让观众看一看天守城的夜晚的繁荣,展现天守最美好的一面,看啊,这热闹的黑夜,哪怕是黑夜,他们也不会害怕,因为光芒没有消失。
紧接着,再把镜头投向那些角落,让他们看看,原来在每一副笑容的背后,都有多少的东西见不得光,那些阴沟里的虫豸,就是天守城中最大的污染。
夜晚,天守城,东三街道小巷,十点二十四分。
“东西呢?”
“货呢?”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烂大街的话,我问你我想要的那条消息有结果了吗?”二阶堂奈一巴掌拍开望月痛那鬼鬼祟祟的手,把自己的手摊在后者的面前,“前两天御津神社丢的那把界明刀,查到了吗?”
二阶堂奈看起来二十五岁出头,黑色长发,有些许蓝色的挑染,扎了一个高马尾,不过她并不喜欢打理,头发很杂乱,她穿着一件白大褂,像是医生,不过里面却是有点旧的黑色短袖,下半身是牛仔短裤,黑色过膝长袜,还有黑色皮鞋,她的白大褂很贴身,但两只袖子却十分宽松,在她抬起手的时候,那袖子能滑落到她的手肘处。
如果要形容二阶堂奈的容貌,那应该用静态美人都不为过,她没有化妆,但肌肤却吹弹可破,本来就是标志的成熟美人模样,再加上她那蓝色的深邃瞳眸……等等,她的左眼很奇怪,那只眼的瞳孔……仿佛是三朵樱花花瓣一样,总的而言,二阶堂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抱歉,她穿的牛仔短裤。
她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有点厚。
不过要说到最特殊的,当然是她脖颈处的、还有那穿过她右眼的伤疤,看起来很狰狞,脖颈处的伤疤环绕她整个脖子,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肉红的痕迹,而右眼的那道伤疤从她的右眉上方落下,一直到她右眼下方,就像是用什么刀子粗暴地划开她的肌肤,然后找来最没有技术的医生风格,任由那些肌肤自顾自地愈合,完全不考虑美观。
她看起来很颓废,就是那种对什么都不关心,也不在意的模样。
“没那么快,那些神使比你想象中的要紧张,毕竟那把刀是大年神的佩刀,相传还是用雷霆锻造出来的,如果落入普通人手中,那神就名誉扫地了。”望月痛看着别处,忽然把自己的手搭在二阶堂奈伸出来的手上,还迅速捏了两下,在奈反应过来前赶忙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奈踢来的那一脚。
望月痛和二阶堂奈截然不同,她穿着黑色的背心,外面套了件白色外套,很不搭调地褪了一半,露出左手肩膀处的纹身——像是一条龙,再仔细看看,这一条龙从她的脖颈处出发,龙头嘶吼着,沿着她的左肩胛一直顺着左手手臂,直到她的手腕处才停下。
她留着黑色的长发,但是从额头的位置便开始染成了暗淡的黄色,头发全部向后扎起,编织成一条长辫子,搭在肩膀上,而额头右侧落下一条发梢,盖住了她那墨镜的右侧,也盖住了右耳的几个耳环和耳钉,那条发梢末端微微蜷曲,和辫子一同垂到胸前。
她看起来很纤细,手指骨节分明,指甲被她涂上了黑色的指甲油,此时,她的右手指尖还夹着一支烟,燃烧着的那一头泛着微微的红光。
她的白色外套下播拉链拉起了一小部分,然后扎进了黑色长裤里面,她穿着黑色的凉鞋,鞋底挺厚的,毕竟这样子,站在地上的时候,会显得她比奈高上不少。
和奈不同,望月痛很显然兴致高昂,即便二阶堂奈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淡,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似乎面前的这个女性不论做什么,都能够讨得她的欢心。
“别碰我。”二阶堂奈皱着眉,在白大褂上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现在我还在上班时间。”
“嗨呀……你的意思是,下班之后就能够碰了吗?”望月痛笑嘻嘻地凑近了一点,她对着面前这位女性挑了挑眉,“这么热情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回应望月痛的是一道银白色的锋芒,削去了她手中那一支烟的一半,还未燃尽的部分落到地方,火花扑腾几下,便灭了。
“喂喂喂……你想切了我的手指吗?”
望月痛眉头颦蹙,她看着手中剩下的小半截烟,随手扔到一旁。
她的左手摸向腰间——在那里,刀柄泛着寒光,是的,望月痛的腰间有一把刀,严格来说,是一把太刀,用深色的木质刀鞘封存,用黑色的绳带挂住,绳带的上端在左肩,刀鞘挂在右腰。
二阶堂奈也有刀——她手中的那把银白色的手术刀,是的,手术刀,双开刃,很短,拿在手中的时候甚至不如一把匕首,和奈一样纤细,苗条,那手术刀看起来就像一条银白色的蛇,灵动,但是危险,有理由相信,这把手术刀能够很轻松地切开血与肉,划开人的喉咙。
“我说过了,望月,上班的时候不要这样子。”
二阶堂奈的语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她似乎对望月痛的行为没有多少办法,但也没有多少阻拦,或许,令她抗拒的,更多是上班时间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而不是二阶堂奈的行为本身。
“好好好……真的是,矫情,我们俩什么关系,就差找一个合适的日子去氏神社向氏神、祖先之灵报告了……”
“望!月!痛!”
“好好好不说不说,别急嘛……下班再说,下班再说。”望月痛赶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挂上了歉意的笑容——当然是假的。
不过,听见望月痛那句下班再说的时候,二阶堂奈的脸上还是红了一点。
这自然没有躲过望月痛的眼睛,不过她没有指出来……不然,一会儿奈生气了,或者耍脾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望月痛拉了拉自己的外套,把肩膀上的纹身盖住,不过脖颈处的龙头遮不住,索性就由着它去了,毕竟有些时候,这纹身也很有用,她站在巷子里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在她的头上照耀,投下一片阴影,也让望月痛的双眸被头发投下的黑幕微微藏起,墨镜之后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阶堂奈站在她的身旁,此时,两位女性并肩而立,身姿挺拔……不对,二阶堂奈背靠着墙壁,把玩着手中的手术刀,她右腿搭在左腿上,白皙的小腿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动,奈并不在乎,她只是看着手术刀在自己的指尖舞动。
望月痛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着,她翻找了一下打火机,把烟点着,然后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时间?”二阶堂奈开口问道。
“十点三十二,客户迟到了。”
话音未落,她们便看见在巷子口,那个她们等待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拖着臃肿的身体,抱紧了手中的皮包,喘着气。
“救……救命……我被发现了……”男人嘶吼道,他的左脚正淌着血,也怪不得会如此步履蹒跚,不过二阶堂奈何望月痛都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她们的视线在男人的身后。
——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两位身着和服的人,一男一女,正缓缓踱步而来。
他们带着白色的面具,看起来就像是麋鹿一样,他们身着和服一黑一白,点缀了鎏金纹路,当然,最显眼的是那两人腰间的金色腰牌,在漆黑的小巷子中,那腰牌居然还时不时闪过一点金色的光芒,以及,他们背后的太刀,一模一样的太刀,被两人背在身后,不论颜色,质地,还是大小,都一模一样。
“喂喂喂……不是吧……”二阶堂奈喃喃道,她的视线越过那两人,看向更远处。
她看见了正在跪拜着的人们,不知何时繁华已经凝固了,那些人们,那舞蹈的少女,那醉酒的男性,那拿着水的女子,所有人,都朝着这边跪拜着,严格来说,是跪拜着这两个戴着麋鹿面具的人。
二阶堂奈把右手放在腰间,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握住刀柄。
在她的身旁,望月痛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几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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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岛的人信奉神明,樱岛看不见神明,但是,樱岛能够看见神使,神使,也就是神的使者,他们用神的名义在地上行走,履行神交给他们的任务,为神效力。
他们行走在地上,亦如行走在天上。
据说,神使会身着和服,和服上会有鎏金的纹路,不同的神使,纹路各不相同,但是神使腰间一定会有一个腰牌,那是神的恩赐,是神明给予他们的权能。
而他们背后的太刀,则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界明刀
当然,这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就比如现在这两位神使,他们背后的刀……看样式应该被称为界明·型号一·试作刀,不过因为太长了,所以统称为界明刀,界,意为高天原,明,意为神明,而刀,自然指的就是太刀,别的型号之类的太复杂,樱岛的人不会在意。
他们只需要知道,当看见界明刀,看见鎏金和服,看见腰牌,还有面具的时候,就代表神使来了,跪拜,不要问,不要打听,不要好奇,不要推测神的旨意。
只需要这样就行。
所以,当这个带着麋鹿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的时候,从第一个看见他们的人开始,那些人跪拜了,对着这两人跪拜。
然而这两人并没有反应,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踉踉跄跄的男性,严格来说,是那个男性手中的皮包。
那个皮包呈长条状,外面还缠绕了几圈白色绷带,带有红色的纹路……不过,这些纹路渗透了许多地方,看起来更像是用红色颜料随便抹上去的。
“东西……东西我带来了……”那个男人摔倒在了二阶堂奈两人的不远处,他一只手撑着地面,朝着两人爬来,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汗水,裤腿还被鲜血染红了不少,他表情很惊恐,还有在绝望后看见一丝希望的期盼,“救我……救我……东西在这里了……御津神社的刀……”
他说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只能让面前的两人听见,不过,那两位神使听不听得见都无所了,毕竟都已经追到这里,那他们也应该知道这个皮包里面是什么了。
不过二阶堂奈和望月痛都没有反应,她们不露声色,向后退去,从外人看来,这两人更像是自觉不妙想要溜走一样,不掺和这件事。
地上的男人看见这一幕,面露绝望——这两人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知道,不会有人愿意和神使产生冲突,一是神使代表的东西太庞大,其次,神使的力量本来就不小,更何况,现在确实只有两位神使,但谁又能肯定后面没有别的追兵呢?为了自己手里面这个皮包,不值得……一点儿也不值得……
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倒不如说,当这个东西到他手中……不对,当这个东西被从御津神社盗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居民编号29485,风平达也,涉嫌盗取神的财产,界明·御津子·打刀,你不用解释,你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记录在案,半分钟前,你的处理结果已经下发——就地格杀。”
男性神使说着,他的左腿瞬间绷直,右手握住背后那把刀的刀柄,抽出,铮亮的太刀在被抽出的时候发出了很明显的铮铮声,刀面很光滑,也很明亮,一看就是有好好打理过,而当他拔出太刀的时候,他腰间的腰牌无风自动,隐约之间,腰牌和太刀之间似乎有一条丝线把两者连接起来。
二阶堂奈两人还在后退,她们两人垂着头,朝着小巷子深处移动,那两个神使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他们面无表情……不对,被面具遮挡着,看不见他们的脸,不过大致猜猜也会觉得两位神使肯定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那个叫风平达也的男人。
二阶堂奈对着望月痛打了个眼神。
——听见没?
——啥?
——刚才那个神使说的,那男人手里面的就是御津神社的那把刀。
——那我也不敢抢啊,神使啊,你想和神使交恶?不怕老三怪罪下来?
——你都不敢我怎么敢,那要不溜了?
——行。
几次眼神交流,二阶堂奈和望月痛便做出了决定——不掺这一趟浑水,她们本来的目的只是获得那把刀,而她们能够付出的代价无非就是一些樱岛的货币,亦或者有价值的物品,但是如果要和那些神使交恶的话,还是算了。
她们又不是什么亡命徒,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做啊。
男性神使右臂青筋猛然暴起,他握着那把太刀向下一斩,风平达也连惨叫声都还没有发出,便被分成了两半,是均匀的两半,从额头正中间开始,对称的两半,即便神使挥刀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斩出这样的结果,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便是这一把界明刀的权能。
其实界明刀上面的概念很难弄清,毕竟涉及到了神明,不过对樱岛人来说,这些东西他们也不需要知道,只要不做亵渎神明的事情,也不要去干涉神的旨意,那么神使便不会找上门,也不会让自己遭受灾祸。
风平达也手中抱着的皮包却没有被砍开,那上面缠绕着的白色布条倒是断了两根,而别的地方只是有些许痕迹,神使的那一刀切开了风平达也,却切不开这个皮包,和里面的东西。
从始至终,神使们都没有在意二阶堂奈两人,他们只是来到这里,杀一个人,取一件物品,仿佛仅此而已,若不是望月痛还能够看见远处跪拜着的人,说不定望月痛都要怀疑这两个神使是不是有人假扮来抢东西的了。
不过,没有产生冲突,这样最好。
女性神使走上前,从那具尸体手中拿起皮包,她看向男性神使,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女性神使便开始打开皮包。
先是把缠绕在上面的布条取下,然后打开皮包,随后,女性神使的右手伸了进去,捣鼓了几秒,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打刀,当然,是放在刀鞘里面的。
那个刀鞘是黑色的,前段,中段,末段各有一圈金色的圆环,上面还铭刻着一些文字,而刀柄是白色的,但……只有一半,对,刀柄只有一半,因为刀柄末段是一截很明显的断裂口,不均匀,也不光滑,就像是被人用蛮力折断的一样。
女性神使似乎并不感觉奇怪,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绳带,缠绕在刀鞘上,然后挂在肩上,她站起身,对着男性神使说道:“完成了,那两个人需要处理吗?”
听见这话,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的二阶堂奈和望月痛一顿,她们正在后撤的脚停了一瞬,下一刻,她们开始夺路狂奔。
是的,她们跑了。
“……追。”
男性神使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这么……不要脸,跑的这么快,但紧接着他便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而女性神使也紧跟着他,两名神使便在这小巷子里面开始追逐着前面的两个人。
可是,在他们冲到原先二阶堂奈两人站着的路灯下时,他们却听见了风的声音。
女性神使在刹那间抽出了自己背后的太刀,架在了自己的右手边,而下一刻,刀与刀的碰撞迸射出了一片火星。
有一把刀砍在了她的刀上!
还没有完,那把刀在被架住之后,居然沿着她的太刀一路向前,擦起一片火星,她用尽全力上挑,勉强把那把刀拨到一旁。
然而,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垂下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左胸已经被一把刀贯穿。
而也是在这时候,她才看清刚才砍向自己的那把刀。
和插入左胸的那把刀相同……那是一把鹤翅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