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龟号空舰在三艘高速护卫舰和四艘高速猎杀舰的护卫之下行进着。
秋季,万物萧瑟,但也是收获的季节。
从空舰的舷窗向外看,田野镀上了一层金黄,大片大片的农田,麦穗饱满,等待着收割。
眼下还不到中午,微风袭来,沉甸甸的麦穗随之摇曳,正在田间的农人夹杂着,如同一个个小黑点。
若是黄昏时节,怕更加迷人吧。
屠星在舷窗边看着。
出现了大片的农田耕种区,说明此处离城镇已然近了。
空舰编队慢慢降低了速度。
地力肥沃的人口聚集点,景象完全不同,有一股生力,而不像途经的荒野那般死气沉沉。
慢慢的,远方一处小城镇显现出来。
城镇没有高大可防守的城墙,只是用一大圈的木桩,将千余户围在一起。
一条铁路穿城而过,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和牲畜从入口处出行。
西北大地上,有万万千千这样普通而平常的小镇。
屠星的祝福技能冷却完成,他告知给师长公户君,这是被要求的。
空舰编队在小城镇的上空悬停。
屠星在舷窗边,俯视下方正在好奇仰视舰队的人群。
普通的民众百姓大多穿着灰色又或是黑色衣服,聚拢在一起,灰蒙蒙的,暗淡无光。
“所有新兵,在大厅集合。”
广播传来消息。
屠星离开舷窗,跑向大厅。
五十余名新兵全部聚拢在一起,公户君和东方森已然到了。
屠星自觉站在东方森的身后。
公户君不经意得看了屠星一眼,便收回目光。
“所有新兵同我一起巡察下方城镇。”
“是!”
“东方森负责镇守空舰。”
“是。”
“屠星,随我一起去。”
“是!”
屠星只得走到了他的身后,公户君脸上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地面上,收到空舰通讯器传递消息的十余名地方小吏,早早得守在了城镇的小广场上。
为首者是个黄脸汉子,脑袋很大,但毛发稀疏,两颗门齿外露,显得有些憨傻。
他带着的十几个人,高矮胖瘦不一,很不齐整。
所幸穿的灰色制服半新不旧,全都换上,倒让这些人看上去像是吃公家饭的。
“镇长,是上面的大人来了吗,赶上饭口了,吃些啥子啊?”有个精瘦的汉子开口问道,他身上的制服皱皱巴巴,裤管空空荡荡,倒有一副老实模样。
“咳咳,看看人数,杀头猪。”黄脸汉子咳嗽着,神态拘谨。
他和众人一样,紧盯着天空上庞大的空舰,心情激动,但后背冒汗,都说不出来的紧张。
这也不怪他们,大多数的时候,只有小型巡逻舰会暂时在这类小城镇上方停留,哪里见过大龟号这种身长接近四百米的庞然大物。
“镇长他们飞下来了!”有人惊呼。
“别,别叫,都站直了。”黄脸汉子说话都说不清了,肩膀抖动得厉害,外露的牙齿打颤,正努力绷直身体。
小吏们都没有经过这般大阵仗,挺直身板但晃个不停,彼此的肩膀撞来撞去的。
在这一队人的注视下,公户君带着五十余名新兵从空中滑翔降落。
“镇长,要,要杀牛了。”
“闭嘴。”
新兵们齐刷刷得落地,看着四周,一个个都很新奇。
说是广场,其实不过是城中留出来的一小片空地,或许是由于此处经常集结的缘故,泥土地已经被踩实了。
周围的房屋,也都是以草房子为主,土夯墙体,大大小小的院落,隔出一条条街道来。
“大人。”
黄脸汉子带着众人上前,对着公户君躬身行礼问候。
“不必多礼。”公户君摆了摆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大人可吃……进餐了没?”黄脸汉子在说“进餐”两字时,很别扭,他尽量使自己的措辞文雅些。
他心里犯嘀咕,其看到了公户君身后的一众新兵,进而开始心疼牛。
这年头,牛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妥妥的生产资料,要用来耕种的。
公户君看着这队寒酸的小吏,声音温和,道:“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行看看,就会离开,你们自便吧。”
“大人,这不太好吧。”黄脸汉子挠着头,脸色尴尬。
“我们就自己看看,去忙吧你们。”公户君摆了摆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黄脸汉子见状,带队躬身行礼后,只得告退。
“走,我们逛逛。”公户君说着,便带头走了。
“是!”
新兵们跟在后面。
房屋院落隔出来的街面上,铺着或大或小杂色的石板,很不规整,但勉强让这座城镇有一条可走的路。
沿街则是大大小小的铺户。
由于已经是饭口,一些小饭馆处散发出面食的麦香气。
馍,面条,是西北的主食,众人从街道上经过时,便看到了一家家饭馆里都在准备着这类吃食。
但在饭馆里吃饭的人很少,街面上也见不到年轻人。
或是老翁老妇,又或是戴着头巾,背着孩子的妇女。
偶尔有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从巷子中跑出,但青年,只看到了一个跛子。
他在前面步履蹒跚,费力得拐进了一个小巷。
冷冷清清的小城镇。
公户君看着,脸色变得沉重。
这座小城镇跟后方众多的城镇一样,相对安全,但已经明显凋敝下来。
征兵,长期战争带来的就是一轮接着一轮的征兵。
青年,壮年,一茬茬,一批批,被征调起来,发放武器,投入到战场上。
看着十几个半大小子,公户君面露沉思,再过上几年,这些孩子怕也要征调去往前线了。
精壮人口消耗过多,便表现在农田中忙碌的农人几乎都是老妇,老头,妇女,还有孩子。
而即使左帅强力鼓励生育,并有一系列政策支撑,生育率显著提高,但西北整体人口还是连年下降。
一场场胜利,填进的是一批批最有生力的男人。
生命,在前线以极为可怖的速度消耗着。
可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要打,一直打下去,打退敌人。
新兵们就不像公户君如此思索,一个个都在打量着周围,不时低语讨论。
“我请大家吃饭,跟我走吧。”公户君对众人说着,便带着新兵们走入一家空的饭铺。
带着头巾的老妇正在灶前忙碌着,大锅里水已经滚开,白腾腾的水汽在其面前涌动。
案板上,布满了已经扯好的宽面,不是雪白的面条,而有些发灰,是麦子的颜色。
见到这么多人进来,老妇有些慌张,连忙要从里面走出。
“军爷……”
公户君连连摆手,道:“老大娘,下五十六碗面条,这是给您的钱。”
他躬着身子,脸上堆笑,把纸币塞入老妇的手中。
“军爷,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老妇的脸上,皱纹似乎在蠕动着。
“多了的话,您的面条就下足些。”公户君笑说着,强塞给她。
“太多了,太多了……”
老妇嘴里絮絮叨叨得小声说着,但手脚麻利得摆好了一排排大碗,将扯面下到沸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