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的这句话,好似平地起惊雷,除了李三娘自己,屋子内的其他人,从当事人不可先生,到驼背仆从,和李三娘身后的秋香与十九,统统都惊诧不已。
“李三娘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从来都是沉默如金,偶尔冒出一两个字的话音,也是为了回应不可先生的驼背仆从,头一次说了超过三个字的一句话。
李三娘查看完毕,起身略无奈的看着驼背仆从,伸出手指揉捏了几下被震着的耳朵。
这五感灵敏是个好事儿,但同时正因为过于灵敏,这对常人来说只是稍大一点儿的动静,对于李三娘来说,就相当于直接趴在她的耳边嘶吼。
十九与秋香只是惊讶的站起了身,倒是没说话。
全场,涵养最好,听了李三娘这话,表现最为镇定的,也就只剩仍旧坐在轮椅上的不可先生一人了。
不可先生自是知道李三娘属于五感林敏异于常人的人,现下见到李三娘的表现,知道是自己的驼背仆从的惊讶问询声,震到了李三娘的耳朵。
“大鹏,不得无礼。”
驼背仆从大鹏,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大鹏赶紧低头应是,只是那抬起头后看向李三娘的灼热目光,让李三娘觉得,要是这眼神能点火,此时怕不是自己就被点着了,烧起来了。
“三娘子这话怎么说?”
李三娘坐下,给自己和不可先生各倒了一杯茶后,还是没有开口回应不可先生这话。
其实,刚才脱口而出这话的瞬间,李三娘就后悔了。
这人世间,最难过的不是曾经拥有后失去,而是失去后,再有了希望,又再次失去的痛苦。
刚才的一番查看,李三娘还真的是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把不可先生治好,让他重新站起来。
但那是有前提的,首要的就是这种外科手术,李三娘一个人必定是不能行的,得有助手。
且,就算李三娘敢动手,毕竟在成为妇产科医生之前,她也是跟着在每个科室都轮转过的,不可先生这种情况,虽说她也只经历过两起,但她还真的有经验。
但问题是,就算在此时的疡医科,找出一个医师培训,也能帮上李三娘的忙,可是,不可先生就真的能扛过后续的感染么?
如此一平摊,其实也就是五成成功的几率罢了。
别人没发现,李三娘自是看出不可先生他也是十分激动的,要不然在李三娘把茶盏推过去后,不可先生那轻轻颤抖的手为何就是没有端起茶杯呢?
“先生,是我多嘴了。
一切如果准备就绪,我也只有五成把握可以让先生重新站起来。”
李三娘看着不可先生捏着茶杯用力平复心情的模样,“且,若是失败,先生很可能......”
“不过就是个死么?哈哈,我何曾惧过?哈哈”
“先生!”x3
来自大鹏、秋香和十九的呼喊,也没止住不可先生的笑。
“我还从未想过三娘子的医术竟然如此厉害,是我的错,过去总以为三娘子于女娘病上有长处,倒是忽略了三娘子疡医的手段。
早前圣人也找太医署里的不少骨科圣手与我诊看,除了梁老医师说是有一成把握让我短暂站起来,其他人统统都说不可能。”
不可先生放下茶盏,双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感受到疼痛,可也只有疼痛,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就是个瘸子,就是个废物!
李三娘头一次在不可先生脸上看到癫狂与痛苦的神色,“先生!”李三娘这话刚出口,大鹏就从后上前,一把制住不可先生的手。
“先生!先生!”
来到跟前喊叫出声的十九与秋香,好似是唤醒了不可先生的理智。
几息过后,不可先生重新变为了清俊郎君的样子。
“三娘子,当真有五成把握?”
李三娘半点磕巴不打的就点头应是,李三娘也明白为何太医署里的圣手都不敢接诊不可先生这情况。
主要是他们都没开外挂,这有透视眼在,可以精准的剔除碎骨、增生的组织,精确的敲断不正之处,重新矫正。
梁老医师能够说是自己有一成把握,那就是仗着他的金针术了。
现在李三娘学了金针术,又有透视眼这个外挂加成,自然是敢说自己有五成把握的了。
“先生,我敢点头,非是说立刻马上就能让先生站起来变好。
我也是有很多前提需要准备的,可能是一年,或者三年,甚至五年才能行。”
“还请三娘子说说。”
“这手术用的器具好说,请了大匠打出来就是了,酒精咱们也制出来了,虽然达不到我想要的浓度,但是若是只靠笨办法,少量做出够先生一人用的自是够了。
可问题是,我一人无法完成这种手术,必然需要有人帮我。
而能找到一个有资质的疡医科医师,再把他变成可以帮我的程度,这都需要时间。
同时,还想要结合使用金针术,那就要到时候请我师傅或是哪位精于此道的师兄来了。
最后,就算我能把先生这里的碎骨完整取出,并把那碍事儿的影响活动的东西完整切掉,还能够精准的敲断不正的骨头,可过后,”
李三娘看向不可先生,一字一句道:“先生能不能扛过感染,不好说。
若是幸运,一切都熬了过去,那先生多年不曾站起,这康复锻炼还得继续熬过去,若是真的想要靠自己站起来,怕不是还需要一两年的功夫。”
本来不可先生在听到李三娘问他想不想要的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是激动的,兴奋的,可过后的理智又明白,这不一定成功,怕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可是,当不可先生听着李三娘在这儿说的头头是道,连过后什么康复锻炼都有了,心底竟是觉得这不是梦,不是自欺欺人,是真的能成的!
“别说是三年、五年,即使是十年我也能等得!”
李三娘是个四肢健全的人,她不懂曾经拥有再失去,对于不可先生这种自小就以高标准要求的自己人来说,是多么黑暗、痛苦的一件事。
要不是当初有薛暮救他,在大仇得报之后,他早就结果了自己了。
现下,不过是等上几年罢了,这有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