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珩走后傅云朝直睡到快巳时才起。惦记着老爷子的她洗漱用餐后直接去了小院。
夏日炎热虽是一路坐车,也是微汗,待她到了地方一进院门,哪知入眼就是一口好大的棺材。
女子心头一跳,喉咙一瞬间干涩,声音似粘在了嘴里一般,费了好大力气才含含糊糊喊了声祖父。
跟来的阿欢也是吃了好大一惊。
“皇,皇子妃这是……”
“爹你又打我干什么?!儿子马上就要死了你还不让我安生。”
小丫头话还未说完傅三爷就忽然从正屋抱头蹿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被小厮搀扶着高举拐杖的老爷子。
“兔崽子,老子还没死你就备上棺材了,谁不让谁安生?我打死你个瘪犊子!”
“爹啊,都说了这是我的棺材,是你儿子要死了,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傅三爷一路蹿到门口,瞧见怔愣的傅云朝一脸苦相。
“阿朝啊———你这是来送叔上路了?”
送叔上路?
看见老爷子好好的出来,傅云朝顿时魂归原处,待听到傅三爷的话瞬间就明白了这棺材怎么回事。
“见过赶鸡赶鸭,没见过赶死的,三叔这棺材备的真快。”
“嗐!这是侄儿孝敬的,叔我没有白疼他,整棵的百年衫木花了上千两银子啊,难为他这么快寻来。”
傅三爷说着抓了傅云朝的手,“阿朝啊,可怜叔才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以后清明重阳过年过节记得给叔送点纸钱,叔在那边先打点打点过几年也好接你祖父不是。”
“接你娘的腿!”
颤巍巍撵上来的傅老爷子兜头就是一下,这拐杖接触头盖骨的清脆一响,连傅云朝都不由吸了口气。
“爹你想敲死儿啊?!”
“你都给老子买棺材了,敲死你正好有个伴儿!”
“哎呀!都说了这是我的我的我的———!”
傅三爷干脆一个纵身跳进去躺下,“这是我的!您看看这尺寸,跟您也不配套啊!”
“咳!叔啊。”傅云朝忍不住一声咳,“皇上没治罪,您不用死,皇上还给咱们宝泰亲题了牌匾,估摸着这会儿该送到赌坊了,您快去看看吧。”
“嗯?”
傅三爷瞪着眼愣了半晌,忽然一拍棺沿儿,“啊呦我的皇上大兄弟,你可真仗义啊!”
这个时候傅怀育也恰巧纵马奔来,一路嚷嚷着衙门让人捎了信儿,匾额马上就到,让傅三爷赶紧一起去接匾。
“阿姐也在,那刚好一起吧。”
傅怀育兴奋的脸都是红的。
傅云朝摆了摆手,“我陪祖父,你们去吧。”
这时傅三爷已从棺材里爬出,又特意进屋换了身簇新的外衫。
两人慌里慌张出了门正要上马他三叔又忽然停下。
“我不用死了,那这千两银子的棺材怎么办?这么多钱买回来可是不能浪费啊!”
“三叔这话说的,这总不能现死一个人去用啊,且这玩意儿也没退货的,撂着吧。”
傅怀育很是不在意。
傅三爷皱眉,“我这院儿小放不下,扔了又可惜,你拉回家去。”
“啊?!!”
傅怀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平白无故拉回家一口棺材,他爹不得打死他!
“啊什么啊,你爹不是快过寿了吗?到时你把这棺材漆的红彤彤锃光瓦亮再贴上喜字往那相府大厅一放,这就叫升官发财!大吉大利!”
“呵呵!”
傅怀育面皮一阵狂抽,“我虽读书少却也不傻,三叔不要诓侄儿。”
爹过寿儿子送棺材,他是要孝死啊!
大少爷说话上了马,傅三爷坐了他身后,两人一骑纵马而去时傅云朝又听到她叔一句。
“你怕挨打回头我去送,平时当吉祥物死了还能躺一举两得多好。”
两人很快跑了没影,傅云朝瞅着棺材面皮猛抖。
三叔这个大礼渣爹见了也不知会不会“高兴”的现死现埋。
“阿朝快过来。”
叔侄俩走后老爷子拉着傅云朝去了屋里闲话。
两人东拉西扯半晌老头忽然讲起这几日的梦来。
“祖父或许是日子到头儿了,这几日尽梦见你祖母和曾祖父母他们了。”
傅云朝心口似被人狠狠一拽。
“祖父不要瞎说,您还要抱重外孙呢,搞不好下个月就有信儿了,您可得好好活着才行。”
老头儿一听重外孙立时两眼发光,“下个月有信儿那不是等明年开春就能抱上了?啊呀!”
老爷子高兴的直搓手,“如此等他们再来找我,我就一拐杖敲回去。老头子我还没见重孙哪能走?”
傅云朝见他有了精神,就忙岔开这梦的话题。
“祖父这一病那小菜园尽长草了,回头您手脚麻利点了还得继续种上才行,不然我上哪里吃新鲜小菜去?”
一说到菜园子老爷子顿时兴奋,瞬间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傅云朝以为梦的事就此揭过,没想老头儿转了一圈儿又绕了回来,不过这次却是说梦到了她母亲。
”差点忘记。我昨儿还梦到你母亲了。”
老爷子说着又皱眉,“不过好像也不是梦,该是我想起了她之前说的话,嗐!老头子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啊。”
“什么话?”
傅云朝眼见老爷子表情又开始迷离怕他犯糊涂,就顺着话往下问。
“说是什么什么形来着?”
老爷子一阵凝眉咂嘴,却是说不出来。
“祖父若想不起就不要想,我让阿欢带的冰碗在井水里镇着呢,咱们……”
傅云朝还未说完老爷子忽然两手一拍。
“想起来了,是无形聚有形,有形显无形,有就是无,无就是有,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就是这个!当时在梦里我就想着一定好好记着学给你听,免得又忘了。”
无形聚有形?
有形显无形?
不破不立?
晓喻新生?
傅云朝将这些话反复咀嚼,觉得不像是老爷子说的胡话,但一时也不明白意思。
她皱眉思索的同时,刚还拍手叫好的老爷子忽然一脸迷茫。看着对面的她呲牙一笑。
“阿朝来了,可是有信儿了?”
傅云朝嗐了一声。
完了,这是又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