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直接瘫到了地上,然后就又听国公接着道。
“臣已查的清楚,我那孽女并非什么无心之失,实乃是她故意为之。
她心胸狭隘,接受不了皇子妃的存在,当初皇子妃与殿下的亲事,也是她想着殿下疯名在外,起了歪心故意诓骗皇后撮合的。
只她没想到皇子妃竟能与殿下夫妻和美,如今见皇子妃要诞下长孙,就再次加害。”
“皇上!”
老国公忽然一撩长袍跪下,“是她买通了七皇子府后院一名叫秋娘的女子,偷了皇子妃的药渣出去,然后又花重金配的与之相克的“药鸡”方子。她惹下这弥天大祸,臣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求皇上重罚!”
杨国公一番话说完,整个前厅包括院子都是一片静默。
皇帝盯着杨国公片刻让他起身,然后就让人去带那叫秋娘的女子,结果回话的人却说,那女子已经留了遗书畏罪自尽,遗书所讲与杨国公说的一般无二,她心知事败活不成,怕受罪,所以就自己了结了。
回话的人说完整个前厅安静的只余太后手中佛珠转动的声音,皇帝看着脊梁挺直微低着头的老国公,眼瞳幽深莫名,太后转着手里的珠子一丝表情也无。
七殿下半眯的黑眸带着三分料峭寒意似笑非笑。
院子里早瘫倒在地的左相,这会儿更像是失了魂,任背上扎破的皮肉不停的溢出鲜血,却表情木讷恍然不觉。
戕害皇嗣从重处罚,这是要他傅家抄家灭族?!
这一番折腾已是到了卯时,晨起的日光已经打进沉寂的大厅。
厅中的杨国公当中而立,正好挡了皇帝的阳光,他身前黑色的影子盖了皇帝半身,仿佛无端从地底伸出的恶魔之手要将人整个儿吞没。
七殿下如渊的眸子盯着那黑影片刻忽然张口,皇帝却快他一步道。
“国公一双铁肩一颗义胆,能不畏私情大义灭亲朕心甚慰,既已查明那就传朕旨意……”
“父皇,儿臣有……”
“人证物证确凿,你不必求情。”
皇帝盯着沐君珩的一双眼透彻如瞳眸色含深,七殿下搭在桌边的手颤了下,下一秒紧紧握起豁然起身。
“我去看云朝。”
沐君珩大踏步径直出去丝毫不避中间立着的杨国公,直接将他撞的一个趔趄。
“国公占道儿了。”
这人头也不回结大步离去,杨国公也不出声,稳了身形后依旧身板挺直站在原处。
皇帝继续道,“证据确凿,先将罪妇羁与京兆府,于三日后示众问斩,戕害皇嗣罪可诛族,国公如此大义灭亲,朕就免了诛族之罪。但其余所有参与者都………”
“皇上。”
太后忽然开口。“势不可使尽,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着就红了眼眶念几声佛,“要为没了的小皇孙多积福德,他才能尽快回来。”
皇帝神色忽然哀凄,默然点头后就对梁深道,“其余人你带回去仔细问明,然后将笔录呈与朕看后再行定罪。”
梁深答应着去了,疲惫的皇帝才扶了太后起身,院子里一直呆愣的左相发梦一般忽然跪地高呼。
“太后仁德!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
突然的一嗓子将皇上惊的一个激灵,然后哼了一声,“将这盲眼无珠治家无能的左相给朕重打一百!”
于是院子里高亢的嗓音瞬间停住,两秒后就变成了无比哀凄婉转的,“谢皇上~~皇上您圣明~~”
折腾了一夜的事情算是有了结果,皇帝和太后痛苦回宫。
国公离开后又让人送了一大车的补养品到七皇子府,宫里的皇后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也赏了不少东西。
牵动人心的皇家嫡孙到底没有保住,这件事有几人欢喜几人悲当事人心里自是清楚,但别的不说,就傅云朝知道结果后却是当时就捶了床。
“又是这一招儿,国公真是好样的,虎毒还不食子,他却是无毒不丈夫!”
说着又问窗下坐着的人,“皇上为什么不下手?舍不得皇后?”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
男人声音寒凉没有起伏,傅云朝瞥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父皇都变成皇上了,可见这厮也是心堵的很。
昨日老爷子的药汤上桌前这事儿刚有的结果,是皇后让人去太医院偷偷誊抄了傅云朝所喝药汤的方子,然后让右相夫人交与了右相王珪,王珪是老国公的门生,一个比傅良人还狗腿的狗腿。
“药鸡”之事就是他精心谋划,他儿子与傅怀育同是京都纨绔,平日自然有交集,傅云朝怀孕喝药汤和吃药鸡进补的法子都是从他嘴里“不经意”漏出去的。
“药鸡”的方子虽是傅怀育花重金找人买的,但那卖方子的医者却是王家一手安排。
这一切明明已经清清楚楚且证据在手,却被皇帝按下。
傅云朝不明白那老皇帝到底顾忌些什么,只心里窝火的不行。
从她知道药鸡有问题后就将王家和皇后恨了个透彻,他们将刀递到老爷子手中,这无疑是杀人诛心,亏得她是假孕,若是真的,老头可怎么活的下去?
“皇上不杀我杀。”
老爷子是她的底线,把主意打到她的至亲头上,若吞下这口气她就不是傅云朝。
“皇上有自己的盘算。”
“他的盘算是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云朝冷笑,“他们若真死了,皇上未必不高兴。”
这些权贵们的博弈总是瞻前顾后,但她向来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且老爷子是她的底线,这口气她绝不可能吞下。
本就憋气的傅云朝在第二日旨意下来后更是恨的要死,因为哪怕有太后求情在前,皇帝依旧以不辨不明为由,下旨将傅三爷和傅怀育各杖责一百,傅老爷子杖责三十。
彼时知道老头儿要挨打的傅云朝哪还顾上“坐小月子”直接就冲到了京兆府。
然后将个梁深差点吓死。
不管他如何晓之以理,傅云朝就一句话,“要打就打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