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少年纠结时,房间里的沈念忽然睁开眼。
自从殷章派来的宵小登门,她把家门口的花草催生了,以便随时能知道门口的信息。
就在刚才,花草似有些异动。
沈念披上外衣,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身形如风地去了大门口。
在她之前,起夜的沈坤听到大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眼神一厉,悄声走过去,取下门拴,开了门。
待见到缩坐在门口的弟弟,登时瞪大眼睛。
“满哥儿!!!”
浑厚的声音高高扬起,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沈念听到二哥的声音脚步加快,三两步到门口。
“满哥儿怎么回来了?”她惊讶道,“可是书院出事了?你怎么回来的?”
无比惊讶之余,像吐豆子一样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满哥儿见到姐姐终于还是没忍住,猛的扑向她,死死抱住沈念的腿。
“阿姐不走……”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摸黑从书院回家,他没哭。
脚上磨出几个泡,脚底板火辣辣的,他没哭。
路上听到狼叫声,他也没哭。
…
此时见到阿姐,满哥儿瞬间破防了,哭的超大声。
沈念被打的措手不及,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呢?我要走去哪里?”
满哥儿眼泪大滴大滴掉,呜咽着说:“沁儿姐姐说阿姐的亲人找来了,阿姐马上要跟自己的亲人走了,满哥儿不想阿姐走,阿姐别走,呜……”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姐了,小小少年哭的打嗝儿。
沈念何曾见过弟弟哭成这样,心里酸涩的啊,“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沁儿姐姐没说清楚,你听阿姐的还是听沁儿姐姐的?”
“听阿姐的。”满哥儿少年音带着哭腔,语气却无比坚定。
“这不就行了。”沈念给他擦擦眼泪,目光柔软专注,“傻不傻?这里就是我家,我能去哪里,即便我以后离开家,也会回来的呀。”
“真的吗?”满哥儿紧了紧抓着阿姐衣服的手,眼尾沾染着湿润的水汽,在微弱灯光下异常清晰。
沈二、李秀娘和沈乾听到院中声音,纷纷披上外袍出来。
见到本该在书院的满哥儿忽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都被吓了一跳。
准确的说,睡意都被惊没了。
实在是这会儿时间太晚,成年人都动辄不敢出门,满哥儿才几岁,如此行为,真真是胆大包天。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摔没摔伤。
沈家人都想到了一块儿。
安抚完满哥儿,沈念把小孩抱起,大步流星地朝他屋里走。
边走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满哥儿被阿姐抱在怀里,又羞又开心。
听到问话,他抿了抿发白的唇,小声道:“脚疼。”
他不想说的,但是脚又疼又烧,太难受了!
沈念神色微凛,脸色有些难看。
“二哥,你去烧点儿水!”
“嗳。”沈坤应声,急匆匆去了庖屋。
沈念抱着满哥儿来到他屋子。
在姐弟俩进来前,沈二快速进屋,燃了灯。
暗黄的灯光下,满哥儿惨白的小脸彻底露出来,满脸疲惫和无法掩饰的黯淡。
沈念脸色一沉,把小孩放到床上,伸手欲脱他的鞋。
满哥儿不好意思地躲着,抿了抿唇,小声说:“阿姐,我脚臭。”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脚。”沈念脸上没有笑。
满哥儿很会看脸色,见阿姐板着脸,不敢再躲,乖乖任她脱鞋。
动动脚趾,浑身都不自在。
沈念脱下满哥儿的鞋,一眼看到他脚上白色袜子上的血迹。
倏地,她的脸色越发难看,鼻子酸的厉害。
“傻不傻啊,那么远的路你也敢走回来,不想要脚了?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她想过这一路回来,满哥儿的脚肯定受不了,却没想到会伤成这样。
满哥儿见阿姐气狠了,满脸无措地看着爹娘。
沈二也气,“该!”
他气得不行,头一回训斥幼子,“这么远的路你也敢一个人回来,我看你胆子大的要上天啊,路上要是遇见个什么事,我们连你怎么了都不知道,书院的先生教你做事不管不顾吗?”
甭说念姐儿后怕不已,就是他也慌得心咚咚咚的,都快跳出来了。
满哥儿眼睛冒出两泡泪,低下头,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地说:“呜……我怕阿姐走……”
他这一哭,让屋子里的人都鼻子发酸。
沈念背过身去,抹了两下眼睛。
讨厌。
满哥儿太讨厌了。
李秀娘心疼小儿子,抱住满哥儿流泪,“你阿姐不走,你阿姐哪里也不去。”
她红着眼,替满哥儿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你阿姐那么疼你,哪舍得不告而辞?傻小子,我看你书白读了。”
心里难免怪罪起姜沁来,没事干逗弄小孩子干什么?!
得亏满哥儿运气好没出事,要真出了事……
念头才起,脸色蓦地一白。
满哥儿呜咽一声,大声道:“没白读,我还要考状元给阿姐撑腰咧。”
“状元可没你这么傻。”沈二说道,“你今儿个是运气好,路上没出什么事,但凡你路上碰到个人贩子或野兽,你哪还能站在这里?”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满哥儿动了动手腕,认真地说:“我带着小白,它会保护我的。”
他腕处的小白蛇以为主子在喊自己,动动身体,白玉般的身体冒出来,歪歪脑袋,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可爱。
沈二:“……”
把这小东西忘了。
被噎了一下,摆出亲爹的威严。
“小白小小一只,真遇到坏人,哪能护住大大的你?”
沈念想说天下武学为快不破,银玉蛇以迅捷出名,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甭说遇到坏人,便是遇到能杀人的野兽也不惧。
见爹在教小孩,于是没说话。
满哥儿垂着脑袋,悄悄用肉乎乎的小手比划一番,小脸顿时颓丧下来。
他确实比小白大好多喔。
沈念瞧见弟弟的小动作,没忍住笑出来,泛红的眼尾如盛开的桃花般,灼灼如华。
没说几句话,沈乾回房拿着自己的行医箱过来。
坐到床边看到满哥儿的脚,狠狠皱眉。
小孩脚上的袜子染了血,沈念没继续脱,等着家里的大夫。
“有些疼,你忍忍。”说话间,沈乾上手为弟弟脱下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