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日当天,在爱神的一再催促下,神师很早便组织护卫执行火刑。圣母头上带着头套,双手被捆于身前,两只胳膊由护卫一左一右架着,防卫军组成四个卫队,排布于前后左右,沿途还埋伏了小分队,隐匿在树上和草丛里。确定安保措施万无一失后,神师才下令出发。爱神通过现场直播观看行刑全过程,想亲眼看到“智慧女神”被处死。祭祀仪式号角吹起,上工的邦民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前来观看,将祭祀台围的水泄不通。
人员基本全部到齐,嘈杂声减弱,各项准备完毕,神师开始讲话:“今天再次举行祭祀仪式,受到爱神旨意,处决妖言惑众之人,平息无尽无休的谣言,爱神才是拉乌的唯一信仰,保佑我邦域风调雨顺,邦泰安康,神位不容侵犯,请全体邦民做个见证,让流言止于智者,为拉乌邦域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乎拉、乎拉。”
神师亲自出来澄清,邦民深信不疑,全体应和,神师轻轻摆手,白昼立即变为黑夜,火堆被引燃,熊熊火焰把祭台照得通亮,护卫摘下圣母的头套,不等其自我辩护,连推带桑将圣母丢入火堆里,眼看一个大活人要被生祭,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火堆里,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个黑影在火堆里舞动,迟迟没有倒下……
从神师府到祭祀场所,一共有三条路线,无法提前获知神师计划走哪条,谢铜麟派人在三条路严密监控,想从护卫的行动中搜寻蛛丝马迹。结果他们发现,农庄这条路有人提前视察,清理道路,洒水净街,很可能在做祭祀前的准备工作,因此决定在这条路上设置埋伏,等待祭祀队伍出现。
魏小天知道以谢铜麟的行事作风,他一定会带领大家冲在最前面,不喜欢做驰援或者策应,于是他请求由自己做策应,查缺补漏,与主力相呼应,防止意外发生,得到谢铜麟的应允。
经过擂台比试,魏小天在福山会的地位今非昔比,谢铜麟亲自上阵为他助力,而且打成平手,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长老自己没明说,但能推断出魏小天身份特殊,不可等闲视之。
谢铜麟等四人按照原定计划埋伏好,只等祭祀队伍经过,可过了很久也不到人影,此时号角声突然响起,谢铜麟大呼“不好,祭祀已经开始”,来不及重新部署,也没时间通知魏小天,他命所有人蒙好脸,立即赶往祭祀场地,准备救人。
魏小天鬼鬼祟祟潜入神师府,趁护卫都外出参与祭祀行动,他潜入换衣局,找了件合身的护卫制服穿上,开始在府内到处转悠,寻找圣母。在客房区,他听到一个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遂趴在门外偷听。
“谢菲还在房间里吗?”
“在呢,护卫里很多人都知道,神师交代,绝对保密,请您放心,有人时刻监视,她不会出问题的。”
“你觉得这个智慧女神怎么样?”
“原来在神宫我们认识,她比我辈分大,没想到竟然容颜依旧,不可思议,那天她全身发出蓝色火焰,诡异的很,您在屏风后是没看到,我差点吓出声来,没准真是智慧女神。神师让我保密,如果不是您问起,我也不敢乱说。”
魏小天听出提问之人是陈珏,被贬为神媛后原来藏在这里,可见跟神师的关系不简单,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发现自己,于是他压低帽檐,寻找有人把守的房间。
魏小天穿过两个长廊,看到前方别院里有很多护卫,猜测这里应该是关押圣母的地方,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开启吸附法,虚化身体,强行穿墙而入。魏小天已经能做到身体完全虚化,可以穿越薄墙,他怕吓到圣母,进屋后站在墙边没动,一边用手有节奏的敲击墙壁,一边示意别出声,小声说自己是谢铜麟长老派来的,不要害怕。
圣母看着魏小天,表情十分淡定,道:“铜麟他还好吗?这孩子性格莽撞,脾气很倔,但很有孝心,他派你来救我吗?看你年纪不大,怕不是福山会的人吧,你想怎么救我?”
魏小天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就是地牢里的野人,他回复道:“您还认识我吗?我在地牢里见过您两次,神师既然没痛下杀手,估计已经相信您就是智慧女神。他竟敢背着爱神找了个假替身执行火刑,说明拉乌顶层不是铁板一块,开始各怀心事,目的绝不简单。神师留着您肯定有其他用途,您是想继续留在神师府做内应,还是想回福山会?”
圣母叹了口气说:“神师是何等精明的人,我骗得了初一,骗不过十五,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必须尽快离开,如果他想借智慧女神的力量搬倒爱神,迟早会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依然会杀掉我。”
魏小天听到“初一”和“十五”这样的表述顿感亲切,说道:“圣母可是跟我来自一个地方,可以用农历、阴历和阳历记录日期,我也是外来的,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方法,所以很想跟您聊聊......”
“智慧女神有什么吩咐吗?我听到屋里面有人说话。”屋外传来护卫的声音,随即窗户玻璃上印出两张护卫向内张望的脸。
两人立即闭上嘴,魏小天一闪身躲到柜子后面,圣母回应道:“屋内没有情况,被关的腻歪,是我在自言自语。”
“如果智慧女神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知会我们。”说完,护卫重新回到岗位上,继续守卫。
魏小天伸出头,见没有危险,才从柜子后面走出来,他很想跟圣母继续攀谈,但碍于时间紧迫,必须在神师回府前离开,因此二话没说,脱下身上的护卫制服,递给圣母,然后轻声耳语了几句。
圣母接过制服,套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找了根烧火棍捂在手里,最后蹲坐在床上,身披被子,只漏一个脑袋,两人互相给予肯定的眼神,随即圣母大喊:“快来人呀,有刺客,快来人。”
护卫听到声音,快速冲进屋内,见一个蒙面人正将双臂伸向瑟瑟发抖的圣母,大喝一声“住手,还不束手就擒”,哐啷啷几声,纷纷佩刀出鞘,与蒙面人搏斗,院子里的护卫也快速向门口集结。
魏小天一边闪躲攻击,一边向门外突围,对付几个护卫根本不用吸附法,他装着节节败退的样子,使出各种花架子,吸引所有护卫的注意,见院子里完全空虚,才一个健步走到窗户前,撞开玻璃冲了出去。
护卫发觉此人实力一般,只会躲闪,都想立头功,第一个逮住刺客,于是拼命追着魏小天不放,仅有一个身材矮小的柔弱护卫留在屋内保护圣母。正在外面激烈打斗之时,圣母趁矮小护卫不注意,抽出被子里藏着的烧火棍,一击之下把他打晕,然后拖到床边,蒙好被子。
圣母快速溜出房间,趁乱逃出院子,见有一批批护卫前来帮忙,她也混在人群中,装着往回跑,然后在队尾磨磨蹭蹭,遇到障碍物就躲起来,如此反复,穿过了两个长廊。按照魏小天的说法,神师府是一层层的回字形,大门在最外层,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直到再没有路,来到最外层,再沿着围墙转圈,定能找到出去的门。
圣母终于来到最外层府墙,为了显得自然,她始终大大方方的游走,不敢轻易跑动,此时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她认出其中一个是神使0002号,心说不妙,自己容易被认出。情急之下,圣母只能躲到路边,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为两位女士让路。如果在平常,陈珏从不抬眼看护卫,认为他们是下等人,会污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今日府内刺客横行,所有护卫都去抓刺客,怎么会有人单独在府门附近逛游,行为有些反常,于是她不经意看了一眼护卫,想记下他的名字,事后报神师处置,可是眼前站着的竟是智慧女神,一身护卫打扮,让陈珏立即反应过来,刺客只是障眼法,智慧女神想趁乱逃出神师府。
陈珏刚想喊护卫过来帮忙,还没发出声音,就被人从背后打晕,圣母吓得蜷缩成一团,眯着眼睛抬头看,原来是魏小天,他没做解释,将陈珏和神使0002号拖到草丛里,行动十分迅速、从容,然后拉着圣母的胳膊,沿着府墙逆时针方向行进,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小门。
他让圣母在内门等候,然后自己穿墙出去,打倒外面守门的两个护卫,然后小声喊圣母出来,就这样,两人头也不回,快速逃离神师府。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圣母不安的四处观望,对眼前神出鬼没的魏小天表示疑惑。
出了神师府,魏小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回答道:“护卫和防卫军不同,他们没经过正规训练,看家护院还行,遇到真刀真枪时就暴露了短板,应变力和反应力迟钝。神师府很大,护卫都集中到一处后,我打着打着就跳墙逃跑了,他们四处寻找,又不敢距离关押您的院子太远,所以我很轻易就走出了包围圈。”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停留?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那两个女人要把我抓回去了。”圣母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仍惊魂未定。
“我知道大家口中的圣母,绝不是普通女性,能让神师刮目相看,正印证了这一点,所以我猜测您一定会在外层府墙内徘徊,于是就找到了,哈哈哈。倒是那两个女人,听说府内有刺客,害怕受牵连,想一逃了之,心里只考虑自己。”魏小天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未特意压低声音。圣母怕被别人听到,示意魏小天小点声,眼神里充满恐惧。
魏小天突然停下脚步,两手伏在圣母的肩膀上,轻微晃动道:“圣母、圣母,您快醒醒吧,我知道火刑祭祀和可怕的地牢给您造成了阴影,内心充满恐惧,我也相信,您能坚持到今天,全仰仗福山会这个信念,请坚持下去,为了福山会,也为了邦民的未来。我知道,对一位女士提出这么高的要求确实很过分,但您是圣母,从受人敬仰的那一天,就不只为自己活着。一直这样唯唯诺诺,惊恐万分的状态怎么能行,既然选择留下来,就把使命完成吧,勇敢一点,拿出自己本色的样子。如果您坚持如此,不想再背负那么大的责任,可以说出来,跟大家做个了断,心无挂碍,到那时我一定帮您逃离苦海,从世人眼中安全隐退。”
“我,我,没有害怕,没有害怕”圣母无力的抵抗着,想挣脱魏小天的控制。
“您睁眼看看,村子里和街道上还有人吗?今天是您的火刑祭祀日,所有人都去围观了,神师找了个替身执行火刑,您应该知道吧,此刻根本没有性命之忧,还说自己不害怕,吓得话都不敢大声说,完全没有察觉到外界的环境情况。”魏小天正说着,黑夜瞬间来临,大家心里清楚,火刑要开始了。
见圣母不再挣扎,魏小天缓缓松开双手,知道自己的表达过于激烈,也许是想到福山会拜祭圣母石像时的虔诚,也许是想到壮士们视死如归营救圣母的态度,在他内心深处给圣母赋予了更多意义,而眼前这个女人反差太大,精神萎靡,意志力涣散,完全没有圣母的威仪,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让魏小天的内心产生巨大落差,挫败感油然而生。
圣母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无物,只是默默跟在魏小天身后,任由黑夜侵蚀她的每一个毛孔,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包括恐惧在内。被关押时她一直在抗争,始终没放弃生的希望,想着有一天定要出去重整福山会,打败拉乌的腐朽,实现理想。可当真的获得自由以后,她内心突然失去了平衡,那个恶臭肮脏的地牢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她的脑海里,憋着的这那股志气被扎得当然无存,恐惧不定时的袭来,她快要崩溃了。
魏小天没有再劝慰,他给圣母套上了面具,拉着她往前走,等再见光明时,两人已经来到暗市交易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