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再见洛水
“刘琨起兵了吗?目标不是石勒?!”刘泰看着曹嶷送过来的战报,不由叹了一口气。
“郡公看起来很失望啊!”曹嶷看着刘泰的样子不由感叹。
“被您看出来了吗?”刘泰听到曹嶷的话,不由满脸失望!
“您脸上就差写着,要是刘琨起兵攻打石勒,您肯定去帮衬帮衬!”曹嶷道,“而现在的话,满脸都写着浓郁的失望之色啊!”
刘泰很无奈道,“原本还以为刘琨拿了我们这么多甲胄,目标肯定是石勒呢!
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好心的给出八千甲胄出来,没想到刘琨的野心这般大。”
“这就是您一直都待在幽州的原因?但就算刘琨进攻石勒,我们也不好跟刘琨联手一起进攻石勒吧。说到底,我们与石勒到底都在匈奴汉国的名下!”曹嶷道。
“曹叔,您说什么呢,我只见到石勒被晋廷刘琨侵略,所以我不记前嫌的主动保护石勒而已,怎么不尽双方的战友之情了!”
刘泰道,“当然,能顺利保护住石勒的地盘自然是最好的。
但要保护不住,我们也不需要拿下石勒的地盘,只要让赵安战部进入到石勒势力,然后打土豪,均田地,让他麾下的人明白我们的作风就足够了。”
“但哪里来的钱粮支撑这次战争?!”曹嶷的话说到这里,骤然顿住了,因为他也陡然的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打算挪用修建运河的钱粮?!”
“曹叔什么叫做挪用,只是内部划账而已!”刘泰耸耸肩道,
“不过,说什么都没意义了,原本南边有垣延阻拦着,所以我来到北边准备随时出手。
但现在这场战争我们想来是参与不进去了。
您就好好挖运河,我也先回青州去了,幽州这边是打不起来了!”
“打不起来好!”曹嶷听到了刘泰的话,感叹道,“能有几年和平难道不好吗?”
“自然是好,但快点干掉石勒对于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刘泰微微眯起眼睛,
“我们的成长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完成突破,但石勒依旧还在扩展,刘琨这次没选择石勒作为目标,将来必然会吃上大亏!”
曹嶷听到刘泰的话,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吐槽比较的好。
说实话,在曹嶷看来,刘琨这次完成自身势力的整合,选择对匈奴汉国发动一击,若把这一击落在石勒的身上那才是浪费。
也就只有跟晋廷打第三次长平之战,才能让天下震动,让天下明白北方依旧有刘琨。
第二次长平之战,几乎算得上是匈奴汉国的气运之战,在那一战之前,匈奴汉国根本不成气候,但在匈奴汉国赢下了那场战争后,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而这次的刘琨不仅是自己,甚至还靠着自己的外交魅力,让拓跋猗卢带着他们的鲜卑骑兵跟着刘琨一起进攻匈奴汉国,目标直指上党。
一路所过几乎所向披靡,刘聪连忙让讨伐长安的刘曜回归,然后让刘曜率领匈奴汉国的军队主力晋军上党,拦截刘琨南下。
“下令石勒,让他出兵并州,给我把晋阳给拿下来!”刘聪坐在皇位上,神色严肃道,“刘琨手上不过只是有一群残兵败将,哪怕有鲜卑助战,他凭什么跟我打!”
“是否通知刘郡公一起从幽州出兵!”公师站出来道。
“听闻公师先生跟着刘郡公起家,如今都还想着自己的老上司,真是忠心可嘉啊!”王沈站了出来,对公师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老臣之言,一片丹心啊,陛下!”公师听到了王沈的话,不由跪在地上道。
而公师实际上在当初刘泰拿下邺城时就跟刘泰分开来了。
他回到了王弥手下,然后王弥在刘聪手下混时又被刘聪看中,现在已是太中大夫了。
真论起升官速度,他可比刘泰快多了,只不过这种文官没兵权,乱世不显尊贵!
刘聪听到这话挥了挥手,道,“且先无需动用刘泰,大汉可不只他会打仗!”
就在这时候有使者过来报告,开口道,“安北将军铁弗部刘虎被刘琨麾下祁弘击败,刘虎之弟刘路孤被祁弘击杀,如今祁弘已经穿过西河国向着平阳而来!”
“什么!”这时候的王沈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王沈喃喃道,“失去了刘虎为屏障,西河郡到平阳郡间,只有永安这一座屏障,平阳危矣!”
刘聪听到王沈的话神色从容依旧,对刘粲道,“粲儿,你可愿带兵前往永安拦截祁弘!?”
“愿往!”刘粲听到刘聪的话,马上站出来道,“某绝不让这祁弘过永安县!”
匈奴汉国到底武力未衰,刘聪与刘粲也没有被脂粉彻底磨灭雄心。
随着刘琨的讨伐,他们却也做好了应对,为了自己的存续,而彻底的绞杀刘琨。
事实上,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最大影响并不是在北边,而是在南边。
随着为了对付刘琨的爆发匈奴汉国不得不收敛军队的实力,这就让在南边的祖逖抓住了觉察到了机会。
祖逖没任何迟疑,马上便拿自己整个豫州的力量开始北伐。
一路高歌,黄河南岸的世家与坞堡,面对祖逖的北伐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不断投降,颇有几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味道。
祖逖也开始发挥出非同寻常的人格魅力,以及尽可能团结一切阶级,一心之为北伐手腕。
尤其祖逖击败了被刘曜留下来驻守洛阳的赵染,赵染直接身死,洛阳顺利光复。
可以说,随着刘琨主动对刘聪的匈奴汉国发动主动进攻,所带来的战略价值发挥到最大。
刘琨牵制了整个匈奴汉国的全部力量,使得原本被匈奴汉国占领的地区出现了兵力空虚,更被祖逖抓住机会,完成光复洛阳的伟业,使得整个反胡抗战到达了最高潮!
仿佛驱除匈奴汉国,恢复晋廷荣耀,就在眼前了。
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到已经回到青州的刘泰手上。
“郡公,我们是不是要对刘琨动手了,若是再不动手,晋廷怕是要恢复了!”褚道。
刘泰很是意外的看了看褚,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当初的褚对晋廷有多么的忠心,那现在褚就多么希望晋廷早一点毁灭,只能说人生际遇的变化莫过于此。
“不就是恢复故都嘛!”刘泰摇摇头道,“就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才能证明晋廷真没救了,我跟你打赌,这晋廷亡了,王导与司马睿绝不想要它复兴!”
褚冷静了下来,缓缓的开口道,“是了,如今江南已经形成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祖逖恢复洛阳,不过只是时局变化的意外,他们绝对不希望司马邺也回到江南。
就算司马邺自己愿意回到江南去做傀儡,现在掌握着司马邺的权臣又愿不愿意放手呢!”
“所以,莫要看现在的晋廷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但实际上这不过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说到底我们隔壁的那位都还没有出手呢!”刘泰则是从容的笑笑道。
“那我们……”褚听到了刘泰的话,却是带着几分的凝重。
“这是属于刘琨与祖逖的舞台,这舞台可没有属于我们的位置!”刘泰摇摇头道,
“休养生息做好军备,这一波之后,晋廷的心气怕是会彻底散去了。”
褚听到刘泰的话,却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但深入去想,却又不免想到司马氏在又怎么可能会让祖逖获得这贪天之功,所以褚到最后却也只能无奈的叹息。
“下雪了,天越来越冷了!”刘泰看着庭院之外飘荡下来的雪花,感叹道,“郗鉴的炭火送过来了吗?”
“炭山的煤炭有限供给了解飞生产钢铁,其余的部分则是供应给了幽州城,津口,南皮,临淄,以及我们所在的广固城。
今日的冬日虽然寒冷依旧,但百姓们会好过很多了!”
褚对刘泰道,“郡公让郗鉴治理煤钢司,真是深谋远虑啊!”
“煤炭在地底掩埋过长,焚烧若是不彻底便是会有怨气,需得提醒使用的百姓注意,使用时门窗多少留出一点细缝,免得被怨气缠上出了人命!”
刘泰用尽量符合这时代的言语解释煤炭,谁让葛洪都还没把碳元素所有性质都解释清楚!
“属下明白,某这就让人使用时多加注意,尤其是打更的更夫注意这一点!”褚道。
刘泰点点头道,“今年的风雪格外早,对于刘琨来说,未必是一件好消息啊!”
这时候在上党郡的刘琨,看着天空之中飘荡起来的风雪,心中明白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但可惜,一鼓作气怕打不败一心防守的刘曜了,因为战争说到底还是要打钱粮的。
这次主动出击,既有着因为收纳了王浚大量的残兵所以想要搏一搏的心思。
但同时,也有想要消耗掉一定量战士的隐性想法,因为一个残破的晋阳,已经养不起那么多士卒了。
这也是刘琨果断的下定了决心讨伐匈奴汉国的原因,因为现在的晋阳实在太过贫瘠了。
在这冰冷的小冰河时代,粮食的生长变得更加艰难,所有人都是在跟食物做斗争,就算是刘琨也并不例外。
如果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刘琨的选择更加具有战略性,哪怕是消耗自己麾下的士卒,也会选择更有价值的目标去消耗,但也只是能够做到这里了。
因为刘琨的粮食不够,如果只单纯抢劫一波倒好说,但若想彻底攻下上党,那未免也太不把刘曜当人了。
虽然一直以来名将并不把刘曜放在眼里,但刘曜到底是匈奴汉国用鲜血培养出来的大军团指挥,当刘曜一心防守时,刘琨也没太多办法。
可以说,随着先手的优势逐渐损失殆尽,在这时候的刘琨已经渐渐处于被动之中了。
但哪怕到现在为止,刘琨却也并不是毫无胜算。
因为他已经得到祖逖攻破了洛阳恢复了旧都的消息,只要自己再坚持坚持,祖逖北上夹击匈奴汉国,那就还有机会。
对于刘琨来说,这已经是晋廷重新恢复的最大机会了!
但在这时候的,站在洛阳城头的祖逖手中仅握着一枚铜符,这是司马睿派遣过来的使者戴渊送过来的。
此刻的戴渊看着祖逖,却是沉声说道,“祖豫州,铜符与旨意您已经检查过多次,是否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祖逖听到戴渊的话,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先回豫州平叛吧。”戴渊看着祖逖说道,“您能收服故都的确劳苦功高,但请您莫要忘记了,您乃是豫州刺史,如今豫州出了叛乱,您不去平叛谁去平叛!”
“可否容再等一等!等长安那边来信,看看陛下作何抉择!”祖逖不由对戴渊道。
“祖豫州,您占领洛阳已经有一月有余,若陛下愿意来洛阳,就算人没到,但早就已经派遣天使来联系了,哪里会让您在这里枯等!”
戴渊看着祖逖道,“您若觉得这枚铜符不够,相信丞相发个十二枚来也定会让您回豫州平叛的!”
祖逖的目光瞪着戴渊,眼睛之中仿佛充斥满了浓郁的血丝,祖逖看着戴渊道:
“这次机会几乎是刘司空以身为诱饵所创造出来的,若失去了这次机会,我们怕再也没有了北伐的机会啊。”
“攘外必先安内!”戴渊看着祖逖道,“后路不稳,粮草不足,又如何北伐。
等到将来粮草充足,甲胄齐备,北伐伪汉的机会终究是会有的,你莫要担心!”
“若没有了呢,若再也没有机会了呢!”祖逖看着戴渊寸步不让!
“你要我怎么办,直接跳入到这洛水中,你才肯回豫州平叛吗!”戴渊指着洛水道。
“哈哈哈……哈哈哈……!”祖逖此刻发出凄厉笑声。
他觉得自己这一退就是一辈子,从此再也见不到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