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街最令人值得称道的便是有两位颇具名气的美艳寡妇。
俗称“东平双娇”。
一位做针绣养家,一位卖馒头糊口。
相同的是,这两位寡妇身边都带着一个女娃,都是被薄情的夫家赶了出来……也算是同病相怜。
不同的是,一位性格温婉柔弱,而另一位性格泼辣。
性格柔弱的温招娣早些时受尽了欺负,自从嫁给张云武后总算有了舒心日子,无论街坊流言如何,她都感恩这一份婚缘。
所以尽心尽力的伺候病重的婆婆。
至少在孝顺这一方面,街坊们不会拿来恶意揣测,毕竟都看在眼里。
姜守中其实对她并不算了解。
有些时候面对这女人,恍惚会想起叶姐姐。
都是一样的温柔恬静,而在这份温婉外表之下,似乎又藏着另一番心思。
因为早饭没来得及吃,正好老张家又在附近,又很凑巧的通过那道墙缝瞧见厨房里有温招娣刚熬好的粥,姜守中也就厚着脸跑去蹭吃了。
正在为上学苦恼的张玥儿,挎着小圆脸趴在餐桌上闷闷不乐。
陆人甲送的布偶娃娃搁在粥碗的旁边。
布偶嘴上沾着两粒米粥。
小女孩便是如此,将玩偶当成朋友后便会关心它饿不饿,渴不渴。
哪怕睡觉时也要盖上一方小手帕当被子。
看到姜守中进来,小姑娘眼睛一亮,立马雀跃着扑进对方怀里,然后又凑到姜守中耳边小声说道:
“小姜叔叔,你帮我劝劝娘亲,我今天头疼,不想去学院。”
啪!
小姑娘屁股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顿时眼泪汪汪的。
姜守中没好气的揪了揪对方的辫子,“你哪天不头疼?”
“天天疼,写字就疼。”
小姑娘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大有决堤之势。
正在给婆婆熬药汤的温招娣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看到姜守中后,女人秀气的眉眼绽出笑意,“小姜哥,还没吃早饭吧,妾身去给你盛一碗。”
小姑娘听到娘亲声音,吓得忙窜回到自己座位扒拉米粥,朝着姜守中挤眉弄眼。
姜守中笑问道:“老张呢?”
温招娣指了指张母睡着的屋子,“武哥正给婆婆做些按跷,城西的张大夫给婆婆瞧病时顺手教了些按跷之术,说是可以疏通经络、推行气血,最好在辰时左右。妾身气力弱,效果不佳,只得让武哥来做。”
姜守中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温招娣端来一碗米粥,又拿了两个千层油旋烙饼。
看到布偶娃娃嘴上沾着的米粥,温招娣柳眉一竖,正要苛责女儿,小姑娘却飞快将米粒取下来放进嘴里。
“案子有眉目了吗?”
温招娣擦了擦桌子,顺势将桌上洒落的几粒米丢进小姑娘碗里。
后者撅起小嘴,一脸幽怨。
筷子用力搅拌着米粥,将碗推来推去。
姜守中咬了口酥香可口的千层油旋烙饼,笑着点头,“还行吧。”
温招娣眨了眨眼,“真是妖物杀的啊。”
姜守中说道:“目前还不好下结论,不过据我推测,葛大生之所以打算勒索那女人,应该是看到对方下毒……”
哗啦!
张玥儿的碗不小心被擦桌子的温招娣碰落在了地上。
米粥洒落一地。
“张玥儿!”
温招娣满脸怒容,瞪着呆坐不知所措的女儿,身子微微颤抖,“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就好好吃,别动不动就把碗推来推去,你怎么就不听!!”
张玥儿吓了一跳,紧紧咬住嘴唇,红着眼眶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孩子不是故意的。”
姜守中柔声劝解道,“马上要迟到了,让玥儿快去学院吧,不然又要被夫子责骂了。”
小姑娘不敢动弹,怯怯看着母亲。
抓着抹布的手还在轻微颤抖的温招娣余怒未消,“去拿书袋啊,没听到你小姜叔叔说要迟到了吗?!”
小姑娘努力抑制着不哭出来,跑回屋子抱起书袋出了门。
望着女儿身影消失在院门,温招娣叹了口气,对姜守中歉意道:“这丫头真是每次都不长记性,以前是被我惯坏了,现在武哥也惯着她,从来不打骂。”
姜守中微微一笑,“老张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丫头,怎会舍得打骂。”
温招娣莞尔,眸中溢出柔情,遂又黯然。
温招娣拿来扫帚小心翼翼的将碎碗片扫进撮箕里,又用洗地的抹布轻轻擦拭着地上的米粥,继续刚才的话头,
“你方才说葛大生看到有女人下毒,是谁下毒啊。”
女人呈半跪式蹲姿弯腰仔细擦着地上粥汤,衣襟间无意挤出了些许腻白,似乎并不担心姜守中会偷窥。
“就在这附近。”
姜守中吃着烙饼含糊不清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女人动作一顿,纤长的五指下意识揪紧了抹布,随即又恢复自然,笑着说道:
“算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好奇这种事做什么,不问了。小姜哥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凶手抓住。武哥啊常夸赞你,说六扇门没有一个人比小姜哥聪明。”
姜守中听乐了,“那榆木脑袋能夸我才怪了,恐怕是嫂子夸的吧。”
温招娣脸蛋一红,抿着唇默不作声。
地上的粥汤擦干净,或许是蹲得时间久了有些腿麻,温招娣起身时腿陡然一软,娇躯不由自主地朝姜守中倾去。
姜守中一把扶住女人。
浸在衣裙上的馥郁香料近距离下愈发浓香,带着几分勾人。
是否有曹贼之好,取决于夫人魅力。
“腿……腿麻了。”
温招娣脸红得像柿子一样。
姜守中扶她坐椅子上,将碗里剩下的粥汤一口饮尽,笑着说道:“我就先不等老张了,去外面转转,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温招娣揉着小腿,低着头嗯了一声。
“哦对了。”
姜守中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嫂子去东街买菜的时候,顺便去云烟轩茶行给我买一小罐茶叶,就买翠柑红杏茶就行了。老甲那家伙把我茶叶给薅走了,害得我家里来个客人都没法待客。”
姜守中言语里满是怨气。
温招娣却始终低首不出声,揉着小腿的动作慢了一些,似乎心有千千死结在纠缠。
“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姜守中走到门口时,女人柔柔声音响起。
“随便吧,晚上送来也行,明早我自己过来拿也行。”
姜守中忽然停下脚步,顿了两三秒,笑着说道:“刚才在外面看到嫂子在厨房,嫂子做饭的样子可真好看。”
有些话,点到即止。
姜守中迈步离开。
温招娣抬起头,俏脸煞白。
此刻女人悚惶难言,悲凄无主,犹如乱针刺体,不觉泪流满面。
随后,她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走出院门,姜守中抬头望着略显刺眼的清晨日头,抬手遮在眼前,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弯弧。
“最毒妇人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