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阮的手一抖,包袱跌落在地,翻滚了几次,落在一片尘埃里。 他伸手去探腰间的刀,只见那女人一步步紧逼,一面走近,一面冷笑道: “别害怕,我不杀你们,你们只要把这颗心,带到青丘王族,带到王的面前,就足够了。” 胡阮步步后退,咽了口唾沫:“我们……无名小卒,怎么有机会见到青丘王族?” 话音刚落,那女人忽然像被说中了什么天大的好笑的事情,她捂着嘴大笑了一通,马车里的路辛夷将烟雨放下,从车上走下来,在胡阮身后紧紧盯着那女人。 若不是为了给胡阮修复灵基,她的神力受损,她此刻一定冲上前去将那女人制服。可如今她元气大伤,除非万不得已,她也不好再使用神力。 女人笑了一通后,捂着嘴,抬眼看他,道: “你休要蒙我,你真身周围一轮光晕,又是罕见的白狐狸,你这等血脉,除了王族,还会有普通的青丘子民如此?” 说罢,她将那包袱重新提起,递到胡阮面前:“那只老狐狸偷了我一颗心脏,我就再给他一百颗,这是第七十二颗,你拿给他,我便不再为难你们。” 见胡阮还在犹豫,她收回了手,看了眼路辛夷:“你已经中了我的蛊毒,若还犹豫,你中毒更深了,必然走不出莫留营。你们再在这儿耽搁,那女娃的命就要没了。” 听了这话,胡阮犹豫着接过包袱,可路辛夷越想越不对劲,她上前去,挡住胡阮的手,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她病了?” 春花颇为轻佻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她一只小狐狸,孤身流浪在外,若是没老狐狸们照顾,必然是撑不过这一关的。怎么,你和狐狸结了亲,狐狸没告诉你这些吗?” 路辛夷一时语塞,随即转念一想,此人光凭肉眼就能看出人的真身,甚至对青丘的王族如此了解,想必定然不简单,便追问道: “您真是好眼力,不知可否再求教您,您可有治这病的法子?” 那女人忽得叹了一口气,路辛夷慌忙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揣在自己怀中,一副谦卑的样子向人家请教。 兴许是同为女人的悲悯心作祟,也兴许是被她的诚恳打动,总之精诚所至,没什么是一定说死了的。春花神色稍有动容,她眼眸中亮闪闪,望向天边的明月,忽然道: “我不知道。因为当初,我的孩子,就是这样走的。” 说罢,她闭上眼,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背过身去擦拭,变了冷声道: “兴许她老子的血可以救她一命,但我遇上的,是个天底下十恶不赦的混蛋、人渣!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也没办法证实这个方子!” 路辛夷犹豫片刻,重新欠身行礼,转过身正要离去时,却听胡阮突然问道: “您是……楚国人。” 春花背着身子,不屑道:“是又如何?” 胡阮几次欲言又止,直等那女人走回院子,砰得一声关上了门,他才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来,随路辛夷回了马车。 马车中点起一只蜡烛,几人在村子里找了个驿站住下,来青丘贸易的商人这几年剧增,莫留营也特意设置了一个驿站,一晚上几人各怀心思,且不再提,在一个心事重重的夜过去后,一大早,三人便在院子里的马车前碰面了。 望着对方的黑眼圈,二人都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略显尴尬。 在路上,胡阮率先开了口:“您还记得昨天的春花大姐吗?她会用蛊,会用咒术,我料想,她应该是楚国人。” 路辛夷点点头:“她说她的孩子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我想,那么她的爱人,一定也是青丘狐狸。” 胡阮颔首:“不仅如此,她的爱人,还曾抛弃了她,抛弃了她的孩子,这才使得她最后失去自己的孩子,也因此,怨恨了青丘人。” 路辛夷叹了口气:“天底下从不缺悲剧的爱情故事。” 胡阮沉默良久,突然,像是往平静的潭水上丢下一块石头般的,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击破一直以来的平静,然后溅起水花及丈,涟漪万千。 他说:“我母亲就是楚国人,可我是狐狸的形态,也能算做一个青丘人。老师,您说,我的父亲,会不会就是一个青丘狐狸?” 他的眼睛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皱着眉头,看向辛夷:“我在楚国出生,而后被丢弃到莫留营,您说,若是我的母亲知道我的行踪,她会不会,会不会来寻我?” 路辛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有很多事她不敢确定,可她又在冥冥之中觉得,凡事既有绝对的偶然,又怀有其暗中的必然。 她宽慰他道:“我听闻,现在青丘的族长,是一位不知名姓的神秘人。等你我到了青丘,自然可以向他们求证一番。那位大姐不是说你是王族的血统吗?若你真是,那岂不是更好找了吗?” 胡阮点点头:“是,我们是应该先去青丘王族那里。” 山峦起伏,层峦叠嶂,青松翠柏尽显山林之美。一道碧水横绕山峦,云雾缭绕之巅,石板铺就的山路仿若天梯,自高处罗列而下,两边是重重叠叠的松柏樟树,更有奇葩野花点缀其中,青苔遍地,其中散落无数星星般的碎花。 这一处绝美之境,使人不由得相信——青丘致力于美的创造,就连金钱也不过是通往美的桥梁,他们根本无心权势,只有发自内心的对天地的敬仰和对自身美的发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