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发现了硫磺的踪迹,白芷就完全放不开这条线索了。
她本来还想让人在各大医馆外蹲守,看看送货的什么时候来,送的药品里面有没有硫磺和石硝。但他们又难以知道每批货送了些什么药物,这是相当耗时耗力还耗钱财的过程,只有打入医馆内部,才能清晰的知道药物来源。
送走两个伤患后,白芷赖着不走了,“大夫,你瞧我是不是帮得上忙!这医馆难免要人搭把手的!我这个人可认真细致了!还会认字!主要是我要得工钱不多,管饭就行,我不止跟你干,我还能打包个免费的小丫头给你做工!”
白芷说着,搂过一旁的阿雨,“你瞧瞧这小姑娘,多聪明伶俐呀!手脚又勤快!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孟问荆其实也是真好缺人的,他想收个小弟子,慢慢带着,一点一点教他药理。
他从没有想过要招女子做工,更何况是个青楼女子!
但白芷有一点好,那就是认字。
这个时代能认字的基本不太缺钱,不缺钱就不会把孩子送来做工。他虽然也想收徒,但是见了好几个孩子他都看不上。
这些日子洗衣打水劈柴房屋修缮都是他一个人,他也觉得忙碌劳累。医馆也是需要人帮忙的,不然他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这才拖着迟迟没有开张,
但他真的不喜欢青楼女子!
瞧见刚才白芷还爬上了床,整个人压在那伤者身上,他就觉得轻佻,打心眼里觉得嫌弃。
他还是拒绝,“你走吧!我不用青楼女子!”
白芷真是受不了,“不是!你这人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青楼女子啊!青楼女子惹你啦!”
“也没惹我,就是不喜欢!不止青楼女子,男娼女盗坑蒙拐骗鸡鸣狗盗之辈,我也不喜欢!”
白芷明白了,这人信的是君子之道,对某些下九流的群体是刻在骨子里的嫌恶。
有一种从出身就被定论的低贱之感,向上望去,所有人都在嘲笑漠视的悲凉。
白芷还真没法去指责什么,就是觉得胸口哽着一股气,难受又憋屈,憋得她想骂人,憋红了眼,她扭头就走了。
白芷回了莺红楼就吃了好几碗饭,李月还担心她饿着了,特意给她留了菜。莺红楼的伙食好了不少,白芷吃得还算畅快。
此时还没开张,大家都闲,老鸨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白芷见她表情不对,抢先问出了口,“鸨妈妈,你有话直说!”
“这……姑娘……能不能预支我些工钱?”鸨妈妈支支吾吾的道。
白芷现在是他们的东家,现在莺红楼在这河岸重回巅峰时期,底下的人都服她,鸨妈妈的气焰也收敛了不少。
“可以呀!不过……鸨妈妈你的工钱不少了,你应该不会缺钱呀?”
李月插了一句嘴,“鸨妈妈还在养那个男人?”
老鸨一时红了脸,“这……没……没有!”
白芷倒是有些警觉,“鸨妈妈与他什么关系,他那么费钱?该不会是沾上赌了吧!沾赌的话我可不预支工钱!那可是无底洞!”
“没……没有!”老鸨慌忙否认。
老鸨很想要这钱,左右为难之下,她讲出了实话,“她……不是我男人……我就是想送他离开这里,送他去读书……”
“啊?”白芷听得人都傻了,“难道是你儿子?还要你送他去读书?”
“也……不是我儿子……只是一个故人之子。”
“那为何要你送他去读书呢?你的故人,他的家人呢?”
“他家人都得罪了大官,满门抄斩了,他在这世上没有没有亲眷了……只有我能帮他!”
这一厢情愿的味儿,白芷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对老鸨道,“鸨妈妈呀,这钱支不支我说了算,所以呢,我想知道缘由,若是合理,这钱我也可以出,你让他来亲自与我说说。”
老鸨百般不乐意,还是把人叫来了,这男子年轻,最多也就二十几,诡异的是,他从进门到现在,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老鸨一眼,即使余光看到,也匆忙躲避。
若鸨妈妈保下故人之子,还供养着他,还要出钱送他去读书,他难道不持感谢态度吗?
更重要的是,白芷看见了他眼里的嫌恶,跟那个臭屁的大夫一样,不只对鸨妈妈,还针对在场所有姑娘!
白芷怒从中来,在外面受了气,回来还要受气,一不留神就问出了口,“公子与鸨妈妈何种关系?为何要让她出钱送你去读书呢?”
男子脸唰一下就红了,头越来越低,脖颈上的骨头都像是要断了一般,怒道,“与你何干?轮得到你问吗?银子要支就支,不支就算了,何必来羞辱我!”
哇哦!好大的脾气!
白芷不过问了他是何关系,他就这般暴躁,越想越觉得他们并不简单。
白芷转头问老鸨,“鸨妈妈,他为何说我是在羞辱他?我明明只问你们是何关系而已!”
鸨妈妈讪讪道,“这……他说错话了!快给姑娘道歉……”
“你们是母子?”白芷抢话。
男人拳头都捏紧了,一张脸通红。
白芷并不理会他,“还是……情人?”
这话一出,这男子炸了,指着白芷凶狠怒骂,“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要打人了!”
这样的反应,白芷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她收敛了怒火,对男子轻声道,“来,来我房里,我给你钱!送你出城。”
话语暧昧,在场的人听到都傻了眼,纷纷猜测白芷看上了鸨妈妈养的男人,一时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白芷先进了房间,男人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鸨妈妈急的泪眼朦胧,朝她使劲暗示,她让他进去。
他果真跟了进去,白芷早就等着了,等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如果有骨气,就不该进来!”
男子又被气红了脸,“要做就做,别那么多废话!”
白芷把玩着茶杯笑出了声,“一边又要脸面,一边又要摇尾乞怜!当初抓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鸨妈妈关系不一般了,那只有一间房的小屋,有鸨妈妈的发钗。”
男子默默不说话,只是手中攥紧了拳头,像是受了多大的羞辱。
白芷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觉得你一边花着鸨妈妈的钱,一边嫌恶着人家低贱,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知行合一?你如果不能理解这词的含义,我劝你不要读书了!”
这事白芷本来不想说的,她把银子支给鸨妈妈,万事大吉,这钱他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但是她在孟问荆那受了委屈,实在愤慨,恰巧撞上了鸨妈妈这般傻不拉几的供养与奉献,就觉得很讽刺,忍不住想替她出口气。
他们谁又比谁下贱呢?谁又比谁干净呢?谁又比谁惨呢?
白芷有些头痛,与他说道一番后,也不想再纠缠,“你若有良心呢,记得她的好,以后回来看看她,她也无儿无女,需要一个帮她收尸的人。”
男子仍旧觉得不服气,“我自有打算!”
白芷叹息,人和人是很难互相理解的,她转移了话题,“你说的白云书院在哪啊?”
“琼州!”
“行,你是满门抄斩的,想来你也知道不少丹宁大官的龌龊事,只要写下来,我就给你银子。”白芷沉声道。
“就这么简单?”男子有些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不过还是鸨妈妈出的钱,你最好记得这个恩情!”
男子提笔写下了丹宁城的许多秘密,领着银子离开了。
白芷看着这些秘密,心里平静不少,她是有机会改变这座城的,这是大事,她没有必要跟一个大夫在那较劲。
只要能达到目的,谁看不起谁都没关系!
翌日,她又带着阿雨来到了孟问荆的医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