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那时的景德帝孟行远还是先皇的皇长子。
那年她刚娶得北境平国公之女梅映雪,新婚燕尔,意气风发。
从小被卓党势力捧在掌心的孟行远,在得了北境势力支持后,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意识。
孟行远与梅映雪计划想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于是借着养胎游玩之说,来到了纪州。
那时的卓家还以为,梅家定会成为他们的党羽,而孟行远还是他们那乖巧听话的皇长子,反而不断拉拢梅映雪,希望她能成为维系北境势力的棋子,于是便放任他们二人的郎情妾意。
梅映雪在孩子快要生产之际,整日做着噩梦,心情糟糕。
一日孟行远刚归,就听见她哭闹不止,匆忙上前轻哄,“雪儿,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梅映雪有些崩溃,她伏在孟行远耳边悄声道:“我又做那样的梦了!我梦到一双儿女在对着我笑,笑着笑着,忽然就被人砍了头,血溅的一地都是。”
这样的梦对一个怀胎十月的母亲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孟行远秉神凝息,眉头深深皱起,辰国皇室自古就有双生子是灾星的说法,他很清楚,若真的是双生子,他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其中一个,不然就极有可能出现乱政之事。
他轻松一笑,“怎么会呢?哪儿那么容易就能生出双生子?那只是个梦,你一定是太紧张了。”
梅映雪忽然脸一冷,“孟行远,如果真的是双生子,你是不是也会杀了其中一个?”
孟行远被戳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梅映雪心头凉彻,他早就听父亲说过皇室血冷,如今倒是真的见识了。他作为皇子,是得为皇室考虑,是得为政权的集中考虑,更何况他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这都无可厚非。
但是她梅映雪不喜欢,也不可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孩子进行加害,即使只是一个噩梦,她也不允许她的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这个皇子妃不做也罢,于是梅映雪凭着她还不错的身手逃走了,她带上钱财,找到一家农舍,农舍的主人刚好是产婆,她决定在此处安心生下孩子。
在几日后,一个春风和煦的早晨,梅映雪的两个孩子出生了,一男一女,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梅映雪不禁感叹,这梦做得还真准!
但是休养了没几天,孟行远就找来了。梅映雪事先买通了村子里的人,她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她深知自己一个坐月子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肯定跑不过士兵,于是她含泪将女儿托付给了农妇,给了她许多钱财。
她想,若是把女儿带回去,那他们要是有一天查出来,他们一定会来接走儿子,那女儿很有可能死掉。若是带儿子回去,一个女儿养在外面,他们可能并不会太过在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想通了这些,她带着儿子就跑进了山里,故意在路上留下线索。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被孟行远抓了回去。
得到一个儿子的孟行远整日笑得合不拢嘴,但是梅映雪却挂念自己的女儿,整日闷闷不乐。
在经过多日的冷战后,孟行远最终向梅映雪认了错,“雪儿,对不起,是我错了,那日你走后,我想了很久,不管是不是双生子,那都是我们的孩子……”
孟行远的认错,没有得到梅映雪的原谅。梅映雪知道,就算他心有不舍,心有愧疚,他也不可能真正接纳双生子,来动摇他这个大皇子的地位。
于是这个秘密就藏在梅映雪心里许多年,这些年她悄悄朝那农妇家送着钱财,却一次都没能去见过她的女儿,直到孟行远登基。
梅映雪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借着故地重游的借口,执拗的非要去纪州。孟行远拗不过,在与太后多番角逐后,只好同意陪她一起去。
那年孟瑛六岁,随着母妃一起,来到了纪州。
可民间疾苦,那农妇的丈夫在前两年去世了,农妇的孩子也死在了村里的私斗中,农妇带着孟瑾就消失了。
可梅映雪打探了好久,没有得到孩子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无助地跪在雪地里嚎啕大哭。
景德帝早就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到底是枕边人,她绣肚兜总是绣两件,孟瑛的生辰也总是准备两份礼,还有梦里她喊着的瑾儿,他岂能不知呢?
景德帝脱下大氅,轻轻地盖在梅映雪身上,“朕会派人去找瑾儿的。”
梅映雪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能容忍骨肉分离?她不是我们的孩子吗?你这样也算是她的爹?”
梅映雪歇斯底里的锤打着景德帝的胸膛,她就要把这六年来的怒气全部都发泄在他身上。
景德帝也只是听着她的控诉,他现在不能把瑾儿接回皇宫做个小公主,要是让太后知道,她也免不了一死。
景德帝派了许多人去找孟瑾,最终还是找到了。
原是当年农妇在丈夫和孩子死后心灰意冷,选择了在莲山寺剃发出家。不过好在农妇是个心善的人,住持也是个心善的人,他们没有丢弃孟瑾,而是将孩子留在了寺庙。
于是一家四口最终在莲山寺得以团聚。
六岁的小孟瑾躲在住持身后,探出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瞪着面前这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
孟瑛也躲在景德帝身后,打量着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小光头。
景德帝和梅映雪都愣了,“怎么出家了?”
农妇赶忙出来打圆场,“夫人误会了,这是她自己剃的。”
梅映雪一时潸然泪下,她蹲着朝孟瑾招手,“瑾儿,过来,娘亲来看你了……”
孟瑾不为所动,她只盯着孟瑛,眼睛一眨不眨。
这让梅映雪心头一阵难受。
忽的,孟瑾指着孟瑛大叫起来,“他……他……不一样!”
孟瑛被这忽然的大叫给吓到了,忙往景德帝身后又缩了缩。
住持蹲下身来,耐心地问孟瑛,“什么不一样?”
孟瑾又不说话了,转着脑袋的瞅孟瑛。
住持朝孟瑛招招手,然后掏出了他常年备着的松子糖,“松子糖吃不吃啊?很甜的!”
孟瑛不知不觉就被松子糖引过去了,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瑾儿面前。
瑾儿一巴掌就呼上上来,吓得众人大惊失色,孟瑛一时被打懵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然后瑾儿并没有收手,反而是在孟瑛的脸上使劲捏了起来。
景德帝吓得一把揪住孟瑛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面上染了三分怒气。
梅映雪也懵了,一把抱住了瑾儿,她也不哭,还是使劲盯着孟瑛看。
此时,看了一场闹剧的农妇才颤颤微微上前,“夫人呐,瑾儿她啊,这儿有些问题。”
农妇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脑袋。
梅映雪大惊,满脸不信,“什么问题?”
“她呀!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