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孟瑛果然来了,带着卓遥去找那个叫肖扬的孩子道歉。
卓遥为表诚意,特地带了一盒太后赐的芙蓉酥。其实他的内心,只是想得飒兰哥哥的一句夸奖罢了。
二人来到下人院找肖扬,却被告知他们母子二人被关起来了。循着下人们说的地方找去,是一个破败苍凉的小院。
小院中的房子因年久失修,屋顶长满了草。院落周围荒草丛生,枯树枝芽耷拉下来,像是把整个院落笼罩在里面一样。小院的门,被一把沉重的大锁给锁住。看起来并不像有人住,一股阴森之气。
卓遥见门被锁着,疑惑道:“咦?他们不在?”
孟瑛见地上还放着一个托盘,微微皱眉,“应当是在的,这是被锁了?”
孟瑛上前敲了敲腐朽木门,不多时,门内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这步子听起来有些欢快。
门被忽然的往后一推,发出吱呀的声响。孟瑛和卓遥被吓得急急往后撤了一步。而门因为被锁着,所以只隙开了一个缝,门缝不宽,刚好能让人伸出一只胳膊来。朝门缝里望去,孟瑛看见了一头蓬乱的头发,和一只幽怨的眼睛。
孟瑛不得不承认,刚才他也被吓了一跳,这下见着是个小孩子,才放下了心。他向前一步,浅笑着道:“你就是肖扬吧?”
门缝里透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沾满了泥垢,让人辨不出原本的肤色,可那一只眼睛,却是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透亮。肖扬咕噜噜转着眼睛,见来人没有给他们送饭,一阵失望。可终究是面前的人,衣着华贵,气质非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打量了许久,才小声地答出一个“嗯”。
孟瑛得到了他肯定的回复,戳了戳卓遥的背,笑着道:“去吧!”
卓遥扭捏一阵后,鼓起勇气,将芙蓉酥递到了肖扬面前,“那个……我……对不起……”
孟瑛扶额,摇头失笑,刚才在路上练了那么久,怎么现在就说不清楚了?他又戳了戳卓遥的后背,暗示他好好说话。
“对不起,昨天是我撞了你!还对你动了手!是我的错!”卓遥不想让飒兰哥哥失望,于是大声的喊出了这句话。
只是声音过于大了,震得人耳膜生疼。此言一出,孟瑛在一旁憋着笑,卓遥低着头等着肖扬的应答。
而肖扬却是一言不发,呆呆的站着。良久,才弱弱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问题把卓遥给问懵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孟瑛,想要寻求答案。可孟瑛却暗示他自己解决。
于是卓遥轻咳一声,学着大人模样道:“呃!先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肖扬摇头,他听不懂,只是循着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你是二少爷,穿的那么干净,也不像是有人要杀你,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卓遥有些恼了,自己拉下面子来道歉,他却在那东拉西扯,说些听不懂的话,顿时就怒了,一脚踹在门上,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接不接受?!”
肖扬被吓得跌坐到了地上,透过门缝望着卓遥干净的银灰色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孟瑛出声,透过门缝,温和地对着他道:“肖扬,阿遥是诚心来给你道歉的。道歉呢,是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与穿的干不干净,有没有人要杀他没有关系。你把手从门缝里伸出来,阿遥还给你带了点心。”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温和,让人莫名的信任,还是因为肚子真的饿了,肖扬讪讪将手从门缝中伸了过去。
他期盼又忐忑,一只干燥龟裂又脏污的手,在等待的时候,微微颤抖。
直到一块做工精致,花朵模样的酥点,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突然不抖了,他看着这漂亮的点心落到他黑黑的掌心,内心震撼无比。他缓缓的慢慢的缩回手,比那路边爬的蜗牛还慢,生怕把这精巧的糕点给抖散了。
“我……我可以吃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都给你了,还问!”卓遥不理解,不懂他为何要反复确认,只觉得他磨磨唧唧,一点都不干脆。
肖扬想吃极了,但是他舍不得,只是用指甲盖掐了一点,含进嘴里。这仅仅一丝的甜,迅速在他的舌尖蔓延,席卷了他的喉咙,在刹那之间,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他很想再尝一口,可终究是舍不得。
“吃完了吗?还有!盒子太大了,递不进去,你把手伸出来!”孟瑛在外面喊道。
肖扬把手里的糕点藏了起来,用另一只手伸出去接,直到把所有的糕点都拿进来,他拔腿就跑,给床榻上的母亲送去。
卓遥纳闷,嘟着嘴骂道,“他怎么跑了啊?还没说原不原谅我呢!”
二人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出来,决定离开。卓遥却在等着肖扬出来给一个结果。
孟瑛轻揉卓遥的头,“他吃了糕点就是原谅你了。走吧,下次再来看他!”
“那下次,你还陪我来!”卓遥一把吊住孟瑛的手臂,提起腿,像荡秋千似的。
孟瑛也不恼,身子朝另一边倾,提着卓遥就开跑,“好啊!抓紧了,飞咯!”
二人笑闹着离去,而这一幕刚好被赶出来的肖扬看到。
他不知道孟瑛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与卓遥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想,他还会不会再来?
回到宫里,孟瑛倒是对肖扬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不知道卓将军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关在那破败的小院里。他想不通,于是去找母妃,想问问清楚。
彼时,梅映雪正在院子里练剑,金属划过微风,哗哗作响,气势十足。最近刚开的海棠花,被她的剑气打落,院中花瓣飞舞,美不胜收。
见孟瑛来,她没有停下,而是对孟瑛大喊,“瑛儿,把你的仙鲸剑拿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孟瑛二话没说,拿着剑就跟梅映雪比划起来。一招一式学得像模像样,甚至让梅映雪有些不服气。练剑十余载,竟然被这屁大的孩子给比下去了,真丢人。
孟瑛给梅映雪说了今日所见所闻,梅映雪的表情有点奇怪,有点难堪,又有点兴奋。她支走了下人,端了一盘瓜子,在孟瑛耳畔悄声耳语。
孟瑛认真又仔细的听着,听到最后拍案而起,“母妃是说他跟阿遥是兄弟?”
“儿啊!你可小声点,这只是传闻,不准告诉别人!”梅映雪左顾右盼。
“那他被关在那倒是怪可怜的。”孟瑛沉思道。
“也是,卓将军是不可能认了他的,据说这舞姬,是南蛮人为了窃取情报才送给他的!你常去卓府,要不给他送点吃的用的,那么大点孩子,真让人心疼!”梅映雪嗑着瓜子,表情鲜活。
孟瑛听完,心里有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