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灰暗的密室内,烛火时不时的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只飞蛾在扑腾了几下翅膀之后,逐渐竭力,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烛火旁。
伴随着白芷一阵一阵的痛苦呻吟,黑暗中的卓遥愈发的煎熬。从开始的揪心,演变成了惊讶,再到钦佩,最后只能在心中暗骂自己无能。
柳生依旧淡定地在烛火下翻着账本书册,数次询问无果后,他闭口不言,表情凝重了起来。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不可能!一瞬的自我怀疑后,又马上否定了。
白芷早已声嘶力竭,喉咙像是要渗出血一般疼痛。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她只有这一个想法。
一夜过去,柳生翻完了一整本账目,才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他缓缓走到白芷面前,轻轻抬起白芷的下巴,端详了一下她惨白的脸。然后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他拿出一颗药丸塞进白芷的嘴里,然后灌下一口茶水。白芷干涩的喉咙自动渴望着水源,管他三七二十一,咕噜一口就咽了下去。
柳生笑不达眼底,冷漠道:“姑娘,这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我自己制的,它能解仙求逝的毒,但是会化成另一种毒留在你体内。你若乖乖什么都不说,好好做你的二当家夫人,我便每日为你送来解药。”
“如果……没解……药呢?”白芷仍然保留了一丝清醒,虚弱问道。
“受万蚁噬心之痛,直至死亡。”
白芷眼里顿时透出悲凉的恨意,这人,真是老奸巨猾,毫无人性。
柳生将浑身湿透了的白芷扛回了小院。卓遥也随着探清了这密室的构造。
彼时,天还未亮,牛婆婆已在院里焦急的等了一整夜。见到二人,急的直直跺脚,通红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声音颤抖,“阿生啊,你……这……哎……作孽啊,作孽!”
柳生却毫不在意,朝牛婆婆浅浅露出一个微笑,“娘,去备水给她洗个澡吧!若是金如海或者黑虎来,就告诉他们染上了风寒,休息一下就好。”
牛婆婆用粗糙的手掌,胡乱抹了鼻涕眼泪,没有应答柳生的话,决然回头,默默的去准备洗澡水。
白芷全身无力,脑子却有几分清醒。她感受着牛婆婆在她身上轻柔的按摩,无比细致用心。
待到终于能躺在床上之时,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麻木地望着床顶,语气平和道:“牛婆婆,你儿子怎么那么不当人啊。”
牛婆婆听着她虚弱无力的控诉,愧疚之意涌上心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姑娘……”还没说完,牛婆婆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白芷这才如释重负,静静睡去。
卓遥拖着虚浮无力的脚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销毁了染血的夜行衣。然后直愣愣的躺在了床上,未曾宽衣,未曾脱鞋。
闭上自己干涩肿胀的双眼,他瞬间回到黑暗中,满心,满眼,满耳都是白芷。是她阵阵嘶嚎,是她的声声低泣,是她流泪的双眸,是她染血的伤口。
下人送来了饭,卓遥麻木地含入口中,食之无味。
饭后基本上是循着本能,无意识地就走到了白芷的门外。
牛婆婆见卓遥气势十足的样子,有些害怕,于是颤抖着道:“姑娘今日感染了风寒,还在休息,二当家不如改日再来,莫要染了病。”
卓遥凛然一瞪,“既然马上要成亲,那有何见不得?”
牛婆婆被他瞪得一缩,乖乖让了路。
卓遥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见着床上背对着他,只露出个脑袋的白芷,顿时生出一阵心疼。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却在将要伸手之时,缩了回来。
“黑虎哥哥,我今日有些疲累,你请回吧。”白芷有气无力道。
卓遥被她突然的发声吓了一跳,他看了眼门外,牛婆婆应当在外面听着。
“呵,怎么?昨日还恬不知耻的说喜欢我,现在又不想见我了?”卓遥心里隐痛着道。
白芷无意与他纠缠斗嘴,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才会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心里本就有一丝埋怨,虽然她知道,不能将原因完全归结于他,这才忍着没有发怒。
可他这一声轻嘲,狠狠的扎进了白芷的心,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洪水倾泻,泪水根本止不住,喷涌而出。
她将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哭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卓遥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的安慰一下她,却怕隔墙有耳,暴露了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动作。于是假装大声道,“哼!要嫁的也是你,现在又来作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反正婚事已经敲定,你嫁不嫁由不得你!”
说罢,像是受了气一般,转身拂袖而去。
白芷窝在被窝里面,泪水浸湿了被褥,她想值得吗?不如将真相大白,撕个鱼死网破,一起毁灭,大家都不要好过!
这一日白芷的泪水都流干了,她恶毒的诅咒着所有人!她认为世间没有好人,所有人都是恶毒,自私,胆小,贪婪。
夜里,柳生当真为她送来一粒解药,还继续威胁了她一番。
牛婆婆做了好几个菜,香气扑鼻。白芷现在看牛婆婆怎么都不顺眼,即使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赌气不愿意动筷子。
牛婆婆见她不吃,心里着急。她当然知道他儿子对白芷做了什么,心里疼痛不已。她曾是个信佛的人,不积功德,坏事做尽,是要下地狱的!可是她割舍不了她的儿子,永远不能。
“姑娘,我只有阿生一个儿子,我舍不掉。可是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也心疼你,我知道阿生放药的地方在哪里,你先吃点饭,吃饱休息好了,我带你去找找有没有解药。”牛婆婆神色复杂道。
白芷能听出牛婆婆的决心与纠结,她知道牛婆婆没有说谎。
木木然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进入嘴里,浓郁焦香,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真没出息,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觉得牛婆婆做的菜真好吃。
一口接一口,大口的吃着。眼泪也一行接一行,大滴大滴的流。
白芷蓦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日剧,里面有一句台词,“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我也是能走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