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打开红锦绫,来回仔细翻看了一番,微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下。
抬头问妇人:“花样可是定下的?若是在上面加两条金鲤可行?”
郝掌柜此时已是心中有了盘算。听得问花样的事,便撇起嘴角,装作没好气道:“加上一条鱼就能挡住这个线头了?这可是贡品,金贵着呢,一丁点都看得真真儿的,知道不知道?”
当她是傻的?这样的馊主意也敢拿出来说嘴?要行早行了。她们史家可是以绸缎绣庄起家的,吃的就是这行饭,这样儿的绣品一看就知道,是真没救了。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绣了几天花儿就成行家了?还要这样问,可见真是个傻的。她也把囫囵话儿说到前头,好堵住她的话把儿,看她如何回答再做计较便是。
程木槿却是实在厌烦她,冷声道:“你只说可不可以,其他的莫要管。”
郝掌柜又是一噎,却还是憋住气回道:“花样儿都是太太定下的,我得回去问过太太才成。”
“也好。”
木槿先把红锦绫递回给妇人,又淡声道:“你且去同你家夫人商量吧,若是可以便能得一个好花样,比原先的还好。若是不成,便听她示下便是。”
她又回首问齐婶子:“您看可行?”
齐婶子若说不可以,她便不管这事儿了。
齐婶子刚刚从她说可以修补时,就听的呆住了。此时心里一番计较,便一咬牙道:“都听小娘子的,你说如何便如何。”
事到此时她能如何?便是槿娘子画下个火坑,她也得跳了,总比没一点子法子要好。
见齐婶子答应,程木槿便不再多言,安静站在那里,看着尖酸掌柜,等她回话。
此时,郝掌柜也是心中暗喜。她可是把丑话都说在头里了,小丫头却还是要这样做,显见得就是个棒槌,那可就怨不得自己了。
她便换了一副面孔,道:“小娘子既如此说我便回去问问夫人。可是有一遭儿有些为难。我只是个当人家下人的,只会为主家做事,却做不了主家的主。你若不说出一个让夫人满意的话来,我回去禀报,夫人若问起小娘子这样做可有把握我该如何回答?还请小娘子给个准话儿才是。”
尖酸妇人先前还一副她便是主子的派头,此时却又变了一副谦卑下人的模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程木槿岂会看不出来?
她虽不屑于和这样的小人计较,可也看不得她做这样把人当傻子的戏。
便不咸不淡道:“你自去和主家说便是,我既敢打包票就一定会做的好,难道我自家的手艺还要和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说不成?且,若是你们家里真有人能有这样的手艺,又何必不用自家拿出来给旁人绣?这可是你家大娘子的嫁妆呢,恁地金贵!”
此时店内外的人都凝神听着,她的话虽轻柔,里外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外面围观的人群便发出一阵轻轻的啧啧声。
既有觉得这话说得对,这史家掌柜太奸滑的,也有惊叹小娘子的胆子大,不知天高地厚的。
都不是傻子,适才那块儿料子已经抖出来,事情也分辨得明明白白,大家就都知道这活儿是彻底废了。
现今听得小娘子这样说话,便不由摇头叹息:小娘子还是见识太少,不知深浅,掌柜的这样说就是挖了坑让她跳,她却还不知道一样地硬往下跳,唉,硬气是硬气,可能也手艺真好,可到底是太冒失了。
郝掌柜却是面上青紫难看,心里恨的牙痒痒。穷酸丫头说的那样难听,这简直就是当众打她的脸!
她们史家何等人家?自然是有自己的绣房的,之所以还拿出来给旁人做,那也自然是因为夫人嫌弃自家的活儿不够好。
现今这样被当众说出来,不是没脸是什么?
她有心不管不顾发火把人打将出去,可又忍住了。
不论旁的,她既把话说得这样满就行了,她回去和夫人禀报时也就自有道理。到时绣活儿还是废了,夫人恼怒,也定然只会去找这婆娘两个人的麻烦,又岂会想到她身上?
到时候,哼,看她还敢这样不管不顾不知死活?怕是已经是连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郝掌柜当即便当作没听到,立即接口道:“也罢,小娘子既如此说,我便如此回夫人便是。”
她也不怕她们赖账,话说谁敢赖史家的账呢?那不是活腻歪了?
不理尖酸妇人如何想,事情既已谈妥,再无留在此地必要,程木槿便微微颔首,转身向外面走去。
齐婶子亦是不傻,也听出郝掌柜的意思,可此时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只得跟在后面悻悻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