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桥巷,清晨。
天时近五月,晨光亮的越来越早。
远远地,四顺就注意到那个偏僻的角落里空空如也,并没有竹笠小娘子一动不动的身影。
他有点儿疑惑,虽然做的饼子并不好吃,可是也从来没有空缺过,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突然有了明悟:哦,今儿应该是郝婆子的三七吧?应该是去烧纸祭奠了。
想到这茬儿,心里就明白了,不在纠结,径自跟着轿子一直往前走。
大青布围轿徐徐路过那个拐角处,向前。
刚往前走了几米,突然就听到一声脚踏竹围的声音。
轿夫立刻停轿。
四顺连忙躬身问:“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低沉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为何没有停轿?”
爷怎么知道刚才那里是哪里?
四顺一怔,连忙回答:“回爷的话,今儿小娘子没有出来摆摊儿卖饼。”
轿子里停了一瞬,便是‘嗯’的一声,之后就再没有动静。
四顺等了一下,发现主子再没有别的吩咐,连忙说一声起轿。
轿子继续往前走,很快来到不远处的李老头的摊位前。
四顺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个烧饼。
李老头恭敬地双手递过来一个纸袋。
四顺眉毛一挑,抬头一看:微亮的晨光里,李老头满脸讨好的笑。
他又低头看看那个纸袋:热腾腾香喷喷刚出炉的好烧饼。于是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灵醒,也换了纸袋,怎么,这是也要涨价?是不是小爷给的钱少了?”
老头儿满是皱纹的脸立刻都是惶恐,连连摆手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把油纸换成了糊好的袋子,就是费点子功夫,值不当什么,一个大钱儿也没涨,小爷说这话可是折煞老汉了。”
四顺眉毛挑得更高了,脸上似笑非笑:“怎么,你这话是在说小娘子涨价没道理,只有你李老头儿是个公平做买卖的本分人?”
“不是,不是,小爷别误会,老汉可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敢哪。”
李老头吓的冷汗都下来了,头摆的像拨浪鼓,手摇的像风车,哭丧着脸,马上就要哭出来。
四顺就冷淡地‘嗯’一声,点头:“没这意思就行,你老小子灵醒着点。”
别人小娘子涨价,他们家侯爷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糟老头子来多嘴。嫉妒也得心里有点儿数儿,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吃饱了撑的闲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跟那个小丫头比差远了。
话不多说,他拿着烧饼转身回去,双手捧着烧饼,躬身问:“爷要不要垫一点?”
昨儿侯爷睡得晚,今早就起的迟了些,早膳也没有好好进,这会子应该是有点儿饿了吧?
轿帘纹丝未动。
只有低沉的声音说:“不必,起轿吧。”
轿夫立刻抬轿往前走。
四顺一顿,连忙跟上去,心里却纳闷:“爷这是怎么了?往日里不吃小娘子做的那干巴巴的饼子也倒罢了,老头儿这做的可是好,为什么却一口都不动呢?难道是想要吃那小娘子做的不成?”
四顺被自己这个念头唬了一跳,连忙摇头,自己这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这么想。爷是什么身份,锦绣堆里长大的,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吃过,怎么会想吃那个?
呸,一定是他昨晚睡得太少,脑子到现在还不清楚。
一路无话。
一直到快到朱雀大街的时候,路过了最后一家小饭铺门前。
四顺犹豫一下,就又悄悄靠近,低声请示:“这家的菌汤不错,鲜得很,爷要不要歇一歇喝一碗再走?”
轿夫会意地放慢脚步,只是在原地抬着颠着,等着侯爷的回答。
半晌后,轿子里才传出声音:“不必,不若你装一竹筒就着饼子吃,可好?”
语气十分温和。
四顺却是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惶恐回话:“谢爷的赏,奴才不饿。”
“嗯,那就好。”
轿子里的声音更加温和,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四顺却心里更加没底,连忙呵斥轿夫:“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难道等着爷也请你们喝一碗鲜菌汤不成?”
轿夫心里觉得冤枉,可是也不敢这时候和他对质,只得连声‘喏喏’着,加快脚步,向着朱雀大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