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杨小二和赵姨脸红脖子粗争吵着。
“刚才你还说煤球是新京最便宜的,怎么又变卦了。”
“你看你咋急眼了呢?大姨,这仨瓜俩枣你也不在乎,就再加点呗。”
“不行,说不加就不加。”
“大姨,‘现在我日子过得很艰难啊’,你只当是可怜我吧。”
欧阳云月骤然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推门出屋,指着杨小二,“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你日子不好过关我们什么事,再说了,日子‘再艰难也得过下去’啊。”她最后这句是在对暗语。
杨小二陪着笑脸,说道:“这位老妹儿话虽在理,但是‘没有接济怎么过’啊?”最后这句依然是暗语。
欧阳云月连忙说道:“那我管不着,反正‘天无绝人之路’。”
暗语完全正确。
赵姨没容对方再说话,一边狠劲儿推着,一边大声呵斥:“得了,你跟我哭什么穷,我又不是财神爷,你找菩萨说去吧。”把杨小二赶走,关好院门,和欧阳云月回到屋内。
欧阳云月心里沉甸甸,好不容易相信了梁赞江,又蹦出个杨小二,一个是把枪交给她,另一个是一字不漏说出暗语,两人都说对方是叛徒,信谁不信谁呢?
杨小二就是杨杰。刑场上的壮汉、寺庙里的窃听者都是他。一大早他来到冯啸天牙医诊所,向化名冯啸天的敌工高官陈耀眀汇报大毛仨人牺牲、欧阳云月被梁赞江诱骗等情况。陈书记根据杨杰早先的汇报判断欧阳云月的哥哥可能被敌怀疑,梁赞江此举是为甄别她哥哥。他当即下令,马上杀死梁赞江,营救欧阳云月。
陈书记还告诉杨杰,上级对“秃鹫计划”极为重视,指示吉林省委一定要摸清敌人计划的详细内容,保护好欧阳云月的安全,尽一切可能协助军统破坏敌人的“秃鹫计划”。
从牙医诊所出来,杨杰和大伟、六子马上采取行动,杨杰装成卖煤球的杨小二,六子也扮成卖煤球的,大伟尾随他们后面。在梁赞江家,杨杰见到了欧阳云月,却没有梁赞江。
仨人悻悻来到大街上,六子焦急地问,“这个老狐狸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不可能,要是这样他会把欧阳云月带走。”
“要不我们先去抢人?”大伟跃跃欲试。
杨杰抬头仰望,天空乌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雪。“不行,梁不知去向,冒然行动危险极大。”大毛牺牲给杨杰留下巨大阴影,他不敢再莽撞,想了想,决定让大伟留下继续监视,他和六子去关东军司令部附近侦查。
大伟从杨杰手里接过煤球板车返回,杨杰带着六子匆匆离开。
桥野龙一终于等来山本少尉从玉田打来的电话,山本告诉他,一个叫周全福的支那人试图暗杀王酒先,但没得手,反被王酒先杀掉。经查,周全福是军统潜伏人员。
“山本少尉,你确定周全福是从山海关上的车?”
“确定。这个时间上车的人不多,我特别留意到他。”
“你肯定他真想杀死王酒先?”
“我肯定。他裤兜里有一把已经上膛的手枪,而且没有携带任何行李。”
“谢谢你少尉,幸苦了,你们现在一定要确保王酒先的安全。”桥野龙一放下电话后,头疼得厉害,不停地按摩着太阳穴。
他真的不敢相信军统要干掉平乡太一郎,破译的密电曾被他认为是骗局,左思右想,军统既然敢下毒手,说明平乡太一郎不会是“佩刀”。他非常后怕,万一平乡太一郎被杀,他无法承担这个责任。他怔怔盯着窗外,一脸困惑,如果平乡太一郎不是“佩刀”,那齐钟波又是被谁杀的呢?
西木秀村悄悄走进。
这家伙倒也硬朗,尽管累到极点,半边脸也肿得跟馒头似的,但他就是不休息,人就像是吹了气儿一样挺着。“大佐,刘会长把他的姨太太绑来了。”
桥野龙一不解问道:“绑她来干什么?”
西木秀村“嘿嘿”一笑,立马牵动脸部肌肉,疼得他紧皱眉头,倒抽一口冷气,赶紧用手捂住纱布,“她是刘文津生母,刘会长是害怕连累一家才交由我们发落。”
“让他带回去,我没时间想这些。”
西木秀村答应着,往外走,刚到门口又被叫住。
“等等,”桥野龙一忽地笑起来,“刘会长既然给我们这么好的‘礼物’,还是收下吧。”他来到西木秀村身旁,关心地看着西木秀村半张脸,“你的脸要不要紧,能不能来一次小小的旅行?”
西木秀村马上把捂着脸的手放下,傲然道:“大佐,你就下命令吧。”
桥野龙一满意地点点头,说出自己打算。
西木秀村走后,桥野龙一端着水来到窗前,轻轻吹着,心里想着迷一样的平乡太一郎。
他把甄别平乡太一郎当做是对弈,每次落子都是攻击对手始料不及的点位,如川岛芳子扮作平乡加代、假枪毙……对方虽然勉强摆脱,但始终无法抢到先手,而他则不断利用先手试图扳住对方逃窜势头,装死、刘府屋顶劫杀……他不理解,也搞不懂,棋局已形成“扭羊头”局面,对方的大龙孤立无援,一旦被征子,那些隐藏的眼位将暴露,川岛芳子逃脱不了窝藏罪,可对手就是不投子认输,继续造眼逃跑,慌不择路还把齐钟波杀了,这是最大败招,即使后来把野战医院的清水院长拉来证明,他也坚信这是假眼,不值一哂。偏偏这个时候戴笠的密杀令把棋局搅乱了,因为,平乡太一郎若真是“佩刀”,那么这道密令绝对不符合逻辑,没有人敢拿生死开玩笑,没有。
“以山本少尉说法,这是一次真正的暗杀,如果平乡太一郎稍有疏忽,倒下的就不是周全福,戴笠能有这个魄力吗?”桥野龙一想了许久,脑袋疼痛加剧,于是坐回办公桌,从抽屉取出药片就水吞下,又拿出纸笔,打算给梅津写报告。
“报告。”梁赞江站在门口。
桥野龙一抬头见是梁赞江,连忙招呼进来。
“大佐,我真佩服你。”梁赞江伸出大拇指夸道。他把欧阳云月对暗语的经过详述一遍,最后特别强调是自己灵机一动,把枪给她,这才获取信任。
“有情况了。”他故作神秘,把身子俯向办公桌另一边的桥野龙一,将欧阳云月迫切要向“乔副书记”汇报的经过描述一遍。
桥野龙一面无表情打量着梁赞江,仿佛是在看一陌生人。这是他的招牌动作,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大脑里已经摆下棋盘,开始各种计算。
梁赞江有些忐忑,与所有叛徒一样,他必须表现的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对他而言,主人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
电话铃响,是川岛芳子,她询问昨晚发生的枪战是怎么回事。桥野龙一傲慢地说道:“芳子小姐,我是情报机构不是治安警察,你要想知道消息,可以通过警察署了解。”说完“啪”挂上电话。说实在,他对这个女人越来越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