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错,这地方就是一个神的尸体。”绮莉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瞪了过去,“不对,你怎么能看到的?”
她朝塞利安走过去。
他一直坐在原地,除了最开始看着穹顶正愈合着的城市外,便再也没什么反应,眼中带着阴沉扭曲的审视,仿佛世界毁灭都无关紧要。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那片庞大国度的顶层,天色已是红得发黑,像是长了死疮的脓包。血色浸满整个背景,不像是原先爆炸产生的光影,显得更红,更深沉,像一块块凝固的痂痕,就那样定格在空中。
绮莉站在他面前,手背在腰后,一副产品经理检查货物的严肃表情,她做这个动作仿佛是出于本能。
过了几秒,塞利安听到她说:“完蛋,你没救了。”
奥利维弗也跟了过来,完全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干巴巴的问道:“谁没救了?”
“都没救了。”绮莉没好气的应了句,仍盯着面前的人,她点了支烟,又接着说:“你可以打开数据界面,再去看看他。”
对方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是一个曾未见过的画面。
由于子母系统的权限差异,奥利维弗无法看到更为广泛的层面,可依旧能发现那一大片黑暗的区域,几乎完全盖住了塞利安的躯体。
那强烈的侵蚀与悲伤,如星系之间拉扯的引力那般,扎根在这人的每一寸血肉里。
虚无雾霭里古神留下的烙印就在其内部,乱七八糟地改造宿主的一切,它们切割、重塑和居住这凡人的肉身,内里长满了不似常人该有的器官和孔洞,能看到无数道鬼影晃动,大概是种群之类的轮廓,形成一个只有噩梦的世界。
在这片烙印重重的领域,它们以他的灵魂和痛苦为养分,产出这些可以篡改常理与规则的畸形生物。
塞利安就是众神们亲选的巢穴,是能自给自足的那种另类,远比这层地狱的那具神的尸体还要扭曲。
在看到的那一刻,奥利维弗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换做古文明圈内的话来说,相当于一个远古版本的系统在一瞬间接受了超越承载量的升级,并且一直在耗损和重塑间轮回,撑不了多久的,起码就目前的记录来看,没有谁能撑得住过载的副作用。
他看得毛骨悚然,突然间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实在是有太多存在往那人灵魂里塞东西了,他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它们希望他活着而已。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塞利安刚说完,就不受控制地呕出几口血,红色怵目地铺展开来,是有生命的,正如结块淤血那样聚在一起,滋长与分裂,吞噬触及到的任何生命。
“他现在必须得接受智能补丁的升级要求了。”奥利维弗怔了怔,不理会那些血浆正往自己脚边爬,朝绮莉说道:“‘全方位检查’的承载力得提升,不然怕不是活不到这个地狱的事儿结束。”
“你觉得他熬得过去升级的损耗吗?”另一个人边说边蹲下身,在那孩子惊悚的目光下割开自己的手腕,动作毫不犹豫,血管里的液体不要命地喷出,使周围的景象更像恐怖片了些,“激活进度太小了,就这千疮百孔的灵魂,根本耗不起的。”
塞利安摇了摇头,表示伊甸园可不是这么随便用的,给阿卡姆城里的权贵们看到八成要被气死,他们造出来的杀人机器在自己这儿跟个移动血库一样。
但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右侧脸颊忽然鼓动了一阵,接着那东西探了出来,如蛇般长而尖,又像是高度腐烂的肉块,顶端有抹暗红色的光点亮起——是颗肿胀的眼球。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舌头像品尝美食般舔过他的唇间和脸庞,最后扭动着身躯来到绮莉面前,轻轻触碰了下对方的腕部,开始吸食血液。
这怪异之物的眼瞳里洋溢着满足和愉悦,欲望简直能照亮整个黑暗,哪怕此时也没停止腐烂,狂热地想把吃到的一切都不留残渣地吞下去。
与此同时,绮莉翻过手腕,又弹了弹那畸形器官的身体,这才促使它重新回到宿主体内。
“这是什么?”奥利维弗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惨不忍睹的凶杀案现场。
“外神留下来的烙印呗。”绮莉回答得如此理所应当,让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奥利维弗又问了句:“什么?”
“BloatedWoman。”她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在聊八卦的悠闲神色,补充着说:“嗯……我还玩过她那把扇子呢。”
塞利安无声地听着,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觉得周围变得更暗了些,有一种冰冷窒息的无望,大概是因为那股腐烂的味道吧,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二人又就此聊了几句,商量着怎么能让升级程序变得不那么危险,但想到的办法基本都没什么参考价值。
上方的某个区域又传来惨叫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剁肉动静,在城市深处的黑暗间不断地扩散与弥漫。
“可能又在折磨主角团呢,我觉得……”奥利维弗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没能把后半句话继续下去,这话题听着实在太悲伤了。
过了两三秒的时间,他又重新起了个话题,认真的说:“其实也是有些好人在的,之前我被那些导演欺负的时候,有人还帮我说好话来着。”
“一个特级道具师对吗。”塞利安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你把重生楼里的人杀光后,我们碰到了他,的确挺好的。”
“那人其实也是个电影角色,只是披着道具师的身份而已——我的意思是,剧中剧。”奥利维弗朝他做了个括号的手势,故作轻松地说:“我在二十七区的时候看到过另一个他——已经没有人形了,浑身长满了脓包,被两个看护员押着送到观察室里,我还想救他来着,他们说这人已经帮很多个新人偷偷从影业城逃出去,所以会受到最重的处罚。”
“我能猜到你最后还是把他杀了。”塞利安忽然很想抽支烟,他摸了摸口袋,发现内里空无一物,“之前在会堂的时候,他也在外面,这地方复制品有够多的——你做得很对啊,我不知道他们要过多少次轮回,但这种人还是永远沉眠才好。”
他说完,停在原地愣了好久,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说道:“起码不用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