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再进去一次吗?”塞利安问,他想了想自己从见到二十七区后经历的一切,那些垃圾阴影,狂放生长着的人手藤蔓,还有在空间深处纵乐的尸体派对,这会儿反正是睡不着了,精神状态也还算不错。
“不了,这会儿都被封起来了。”绮莉恨恨的说,又朝他笑,是习惯性的那个表情,有种浸在血管里的森冷,亮着不详的火星,“他逃不掉的,还得维持这层地狱的运作呢。”
尽管这话听着还是那么不甘心。
“那套子系统还把奥利维弗拉进去过。”塞利安指着一个方向,是原先他们去的那栋导演大楼,“我在二十七区看到过他的档案,到的时间比我们早了挺久。”
“因为需要养分吧,毕竟‘垃圾回收站’里有很多可以修补能量的碎片程序。”绮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里的建筑风格都差不多,但位置的确是对的,“放心,那白痴没那么容易被同化的。”
“我的意思是,奥利维弗可以成为我们再次进入的诱饵。”他解释道。
对方由衷地夸赞了下塞利安的想法,说这主意简直像是权贵人士才能提出来的,实在是太没人性并且丧尽天良,但她非常喜欢。
“你要明白,我是位记者。”塞利安说,“隶属于一个能在阿卡姆这样的城市长存的新闻社,而我们都是那里出来的没心没肺的恶人。”
他语气确定,轻松,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二人就这计划又聊了几句,然后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便打算回公寓后再继续探讨。
地狱影业的宿舍区占地广褒,建筑群都是直接从现境里的某个富人区拉过来的,由一千两百二十一个板块构成,除了演员以外还有一些待孵的恐怖片怪物,他们会在剧情里互相衬托价值,成为彼此出名的牺牲品,一部爆火的电影需要这些血和死亡。
它璀璨豪华,如异世界的虚幻国度那般,据说亚巴顿还在的时候就有许多其他深度地狱来的旅客参观。观影过后还有NPC扮演游戏能玩,主要内容就是体验剧情人物的死亡,出价高的话还能临时当会男女主角。它闪耀夺目,是地狱居民生活里不可缺乏的娱乐圣地,又把另一部分人隔绝在外,这是片充斥人类社会物质的世界——演技和荣誉的深渊。
这是还算平安的夜晚,但娱乐的节奏没有丝毫缓下来,绮莉抱着玩偶在看一部深夜档的美食综艺,开场还没两分钟就死了三个嘉宾,内容无不暴力粗俗,但她看得还挺有趣的。
塞利安感受着这种“家”一样的温馨氛围,准备先去洗个澡。
自从被强制登出后,他总觉得身上有股尸臭和电器灼烧的怪味,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绝望痕迹,仿佛能钻到你细胞里,并且扎根寄生。
他在那异空间里差不多滞留了大半天,可出来后才只过去四个多小时。相比之下,外围世界简直是岁月静好,一片安详和谐,甚至还有热水澡能洗。
塞利安就这么在淋浴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擦了擦被雾气蒙住的玻璃,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当初那些伊甸园可不是白喝的,这些石油般稀有的药剂无时无刻不在修补和完善他的身体。
他又空白地盯了一会儿,想起绮莉之前在实验室里经历的那些事情,研究员为了测试她那套系统的稳定性用了无数种折磨人的方法,最终确定她在多么重的伤势下都能恢复——古文明的赐福就像是游戏里的秘籍输入面板,你可以借此调整身体性能,让其保持完美状态,那力量超乎人类的想象,也不需要守恒什么物理法则,是难以理解的深层能源。
所以他们这样的人基本没办法自杀,哪怕承受再怎么样残忍的刑罚都不会死去——尽管绮莉刚开始是死过的,但那是在深层地狱开发计划被提出来前的事了,她那位父亲做了数不清的,非常、非常恐怖的事——那时她可能会觉得解脱了,可另一批人最终还是又把她拽了回来,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塞利安神经质地扣了扣自己的身上的伤口,直到它们再次破损,淌出血浆,才移开目光,接着享受起热水。
五六分钟后,他关掉淋浴,换上地狱影业放在公寓里的服装,款式算不上昂贵,是最普通的那种宴会礼服,勉强能看。
他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模样简直跟本地人没什么区别,是这营销之上世界的一部分。
电视画面里的节目依旧是非人的主题,能看到几个人压住一个男孩,随后一只长满人类嘴巴的鱼类生物冲出来,从眼睛的部位钻进那孩子的身体里,对方拼了命地挣扎哭喊,抽搐得根本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七窍流血着站起身,开始用手挖出自己的内脏。
无以计数的摄像位停在他痛苦体现的周围,缓缓流转,场景还被带上了光影烘托效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迷幻假象的包裹之下,随时都要人沉沦进去,像虚无中格外亮的星光。
一个疯狂拍摄为主的地狱,堆积起来的只有无以计数的特效和死亡,像黯淡天穹里盛大炸开的烟火秀那般。
“你得去洗个澡,我把换洗的衣服提前拿到架子上了,这之后我们可以吃个夜宵,顺便喝点酒,最后安心入眠。”塞利安盯着那节目看了会,朝绮莉说道。
“再看一会嘛。”后者一动没动,显然对节目里的倒霉蛋还会有什么结果表示好奇。
“不行,我们得有正常生活的样子,熬夜是不对的。”他加重了语气,走上前拎起玩偶,把它丢到蜈蚣叠起来的小山堆里,又催促起来。
绮莉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埋怨地骂了句“你这辈子孤独终老,而且还没人爱”,随后起身去浴室。
塞利安趁着这功夫又去厨房扫荡了那么会,冰箱里有食材,是经过冷冻处理的那种,盒子上写着的是“精品牛肋排”,也不知道肉是不是从牛身上割下来的,但他看到了人类的磨牙,就镶在中心部分,明晃晃地毫不遮掩。
“能吃吗?”他转过头,问了问昏昏欲睡的虫婴们。
得到肯定回复后,他便系上围裙,招呼个玩偶过来打下手,准备开始制作夜宵。
他们在参与一场地狱居民们互相猎杀营销的片场游戏,一切都是那么的残忍和变态,但塞利安觉得还挺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