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如今已经是三月份,外面的积雪早都已经融化,只不过天气还是很冷,就像老话说的那样——春天冻人不冻地。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对比较安稳,来看事儿的也少,家里有白事儿来订货的也少。
春天嘛,万物之始也。仙家会抓紧这万物复苏的时节努力修炼,所以很少有闹事的。而鬼魂作为终焉的产物,在春天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起码要过了清明才会活奋起来。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当初欺负赵大宝那个老太太的儿子找到了我这儿。
他的来意我也很清楚,于是让吴婉琳现场给他糊了个纸扎的庙,用纸壳子写了个牌位放了进去。
然后就叮嘱他自己去找一座坟头不多、风景稍微好点的山,给老太太烧了。
还有就是韩诚,这货几乎是每周休息的时候,都会到店里来一趟。
一开始他还找借口,不是来找我喝酒,就是来找我谈心,之后他就不管了,来了之后跟我打声招呼都已经算是好的。
不过在我看来,他和吴婉琳依旧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我和吴婉琳刚吃过午饭,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为啥说特殊呢?因为他不是中国人。
我和吴婉琳看着他近乎巧克力色的皮肤,陷入了茫然……
吴妹子高中毕业,再加上受到自己特殊本事的干扰,学啥都费劲,英语这一块儿更是马马虎虎。
而我虽然有等级证书,但自大一之后就没学过那玩意,到现在可以说单词都记不住几个。
眼瞅着黑人小伙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硬着头皮走上前,用我不标准的英文发音说道:“Hello,哇哦特坎爱度发哦又?”
“那啥,你不用跟我说英语,我会说中国话。”
黑人小伙一口流利的汉语惊呆了我,而且他这大碴子味儿比我还重。
我笑着问道:“我这是纸扎店,你确定你没走错吗?”
“没有啊~我不是来买那些玩意儿的,我听别人说你看事儿看的好,所以就寻思来找你给我看看。”黑人小伙说道。
这下我更懵了,咱也不知道一个外国人从哪知道的出马看事儿这一说,还有就是这国际业务,也不知道能不能办了啊?
听到我的顾虑,黑人小伙哈哈大笑,“我不是老外,我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你看,我还有身份证呢!”
接过他的身份证,我一看,可不是吗?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姓名刘爱华,民族:汉,出生日期:一九九二年九月十一号’。
吴婉琳看见我呆呆的站在那,走上来瞧了瞧。随即我俩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是汉族,那我们是啥族?
可来者是客,既然人家有需求,就没有往外撵人的道理,于是我请他到了里屋。
各自落座,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这东北话说的不错啊!”
他一脸骄傲的说道:“那可不咋地!我爸八七年的时候从非洲来到国内,最开始是在广州那旮沓做生意,在那儿认识我妈之后,他俩就谈上恋爱了,之后他就跟着我妈回到了柳台。”
“他俩结婚之后,过了五年,我爸申请到了国籍,还给自己选了个姓。”刘爱华指着身份证上的名字说道:“就这个,刘,姓刘!完了那年吧,我妈就怀上我了。所以我生在东北、长在东北,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小伙咂!”
听他这么说,我虽然很理解,却也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行!你是遇到啥事儿了想找人给看一看啊?”
刘爱华一脸苦闷的说道:“我爸去年秋天的时候得了急性胰腺炎,没抢救过来,人就没了,埋在护林园那边儿。”
说着说着,刘爱华打了个哈欠,“唉呀~以前都没有,就自打开春儿以后,我这几天总能梦着我爸,我就寻思他是备不住有啥事儿要交代,完了我就可哪打听哪块儿有看事儿看的好的,就打听着你了。”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那把你爸的姓名和八字儿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查。”我对他说道:“但有件事儿得提前说明白,就是我不一定能查的到。”
“为啥啊?咋还能查不着呢?”刘爱华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我严肃的对他说:“虽然你爸有了国籍,有了中文名字,但是地府不一定会收他。”
刘爱华提高了嗓门儿:“干啥不收啊?都是中国人他咋还能不收呢?”
“姓氏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就是名字、代号而已。但是对我们来说,每一个姓氏,都有其深远的根源,那是民族几千年的传承。生死簿上,更是可以根据一个人的名字,查到他的生死、宗族、命运乃至前世。”
“所以,并不是有了国籍、有了中国的姓氏和名字就可以在阴间登记在册。”我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能不能前往阴间,要看这个人身上流着怎样的血。”
土生土长的、就因为信了基督教的老太太都无法前往阴间报到,何况是半路出家的外国人?要说刘爱华死后能借着自己二分之一的炎黄血脉去到地府还差不多。
“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中国人呗?”
我摇头说道:“法律上来讲,你和你爸都是中国人没错,但是从阴律上来讲,你或许是,但他一定不是,因为他并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也没有流淌着炎黄子孙的血。”
也不知道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刘爱华骂了一声,“特么的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拎起自己的包,气冲冲的走了。
吴婉琳见状跑到里屋:“宇哥,他和你懂动手吧?”
“没有,打人犯法,他不敢。”我往床头一靠,揉了揉太阳穴。
吴婉琳坐到椅子上说道:“宇哥,你也是,你换个法子给他看不就行了?招惹他干嘛呢!”
她说的没错,如果真想看的话,我大可以把他爸的鬼魂叫过来仔细问一问,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压根儿不想管。
“婉琳,你不知道,我从看到他身份证的那一刻,我这心里是咋想咋别扭。”说完,我点了一根烟。
“为什么啊?”
抽上一口,我这心里才舒坦一点儿,“我不歧视任何肤色的人种,但如果有一天,一个黑皮肤的人问你,‘我是汉族,你也是汉族,为什么你的皮肤不是黑的呢?’,你心里啥感觉?”
吴婉琳呆住了,良久才回答道:“这么一想确实很不舒服。”
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从小,课本就教会了我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可这民族大团结、各族人民相亲相爱的局面,是我们同甘共苦、一致对外,经历了生死劫难才换来的!不曾经历那些苦痛的人,又有几个会和我们一条心?”
长叹一口气,我接着说道:“我不是不能接受有第五十七个民族,我是不能接受与我不同根、不同源的人却声称跟我流着一样的血!”
就像青木十一,明明身体里流淌着二分之一的炎黄血脉,却依旧认定自己是日本人,甚至觉得自己的母亲是耻辱,这不正印证了那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听完我慷慨激昂的发言,吴婉琳噗嗤一笑,“宇哥,我好像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