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一声,李大海和其他三个男的抬着李洪福从屋里出来,一步一步朝着灵棚走去。
“看你这样是真干不了阴阳先生,心太软。”张天祥站在我旁边说道。
“没有,就是看到这一幕想到了我爷去世的时候,从头到尾我都没怎么参与,挺感慨的。”我吸了下鼻子,“一会儿我是不就能走了?”
“走?你今天是回不去了,得等明天报完庙才行。”
“为啥啊?”我诧异的问道。
张天祥回答道:“阴阳先生只能上门一次,要是再来第二次犯忌讳,那不是咒丧主家还得没一个吗?明天报完庙你就可以不用回来了,等到第三天出殡的时候起早过来,在大门口张罗一下就成。”
这哪行啊?我早上还得回去给仙家上香呢!要不让杨叔或者文华帮我上?
正想着呢,张天祥提醒我回神。
扭头一看,那边已经稳稳当当的把李洪福安放在了灵床上,四个人、八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等我发号施令。
我快步窜到供桌前,招手让他们都从里面撤了出来,“李大海!”
“哎!”
等他过来,我从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了事先写好的牌位交到他的手里,“把你爸的牌位放到供桌上,然后跪下。”
李大海放牌位的这功夫,我把纸钱和泥盆也给准备好了。
“磕头!”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我点着三支香递到了他的手里,“头香你来敬。”
敬过香,我把烧纸摆在了他面前,叮嘱道:“这是三斤十两①的纸钱,烧完之后把灰晾凉,用白布包好放起来,入殓的时候放在棺材里。”
“我知道了,小王先生,还有啥要注意的吗?”
他这一问,我只好看向张天祥。
老先生云淡风轻的说道:“他是三月生人,属龙、属狗、属牛、属羊者不可以瞻仰仪容,其余就没啥了,供品没了就换,香没了就上,灯不能灭。”
我把话转述给李大海,完了就进屋歇着去了。
时不时的有人前来吊丧,李大海都是在人刚到门口的时候就跪下磕头,等到客人伸手去扶才能起身。
短短的两个小时里,他磕头得磕了三四十个!
大概到九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了吴婉琳发来的微信,说是花圈纸人什么的都弄好了,于是我赶紧告诉李大海,让他找人去取回来,要不灵棚那里光秃秃的不好看。
给吴婉琳回了信息,我就上了炕枕着胳膊准备睡一会儿,没办法,我实在是太困了。
可这觉也没睡踏实,因为来吊唁的太多了,还都是老头老太太,七嘴八舌弄得人心里发烦。
睡着睡着,我突然听到屋里有人在大吵大嚷,虽然不想起来,但我却醒过来认真听着。
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儿,这怎么好像是在骂我呢?
“把他撵走!别让他在我家!我爷就是他害死的!让他滚,让他滚啊!”
“我爸呢?爸!爸!你快过来把他赶走啊!要不是他,我爷咋可能这么快就没了!”
张天祥蹲在我面前,“醒了就起来吧,那小子骂你呢。”
我刚坐起身,一个枕头直直照着我的面门砸了过来,要知道,东北的枕头可不是棉花做的,基本上都是用稻壳子灌的,特别瓷实,这要是挨上一下可够我受得了。
一瞬间,我反应突然变得特别快,单手将枕头拦了下来,完事一阵短暂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小先生,事急从权,你别介意。”
在心里谢过常天远,我正要开口告诉李松昨晚的情况,李大海冲进屋子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李松的脸上。
要不是旁边有人拦着,他可能还要再来一下!
“别打孩子!昨晚的事儿他都不知道你打他干啥!”我也赶紧劝道。
李大海恶狠狠用手指头指了几下李松,然后对着屋里的人说道:“孩子胡说的,我爸是意外走的,跟小王先生没关系。”
他不解释我还没发现,原来屋里的其他人,都在用一副那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盯着我。
李大海转过身低眉顺目的跟我道歉:“小王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刚才说的话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摆手示意没事儿,“我出去待会吧,你把事情好好跟他说说。”
“好的好的,正好你的那个朋友在外头等你挺长时间了,你可以去找他。”
一听那个朋友,我立马翻身下炕,穿好鞋冲了出去,刚到屋门口就看到杨文华坐在另一个塑料大棚里,跟好几个面生的人谈笑风生。
“你咋过来了?”到了灵棚里一看,原来里面还支了一个炉子给守灵的人取暖用。
杨文华把手里的半拉橘子递给我,“呦!王哥睡醒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橘子是供果,但我确实有点饿,便把橘子接了过来,“你过来干啥来了啊?”
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我是跟着那哥过来的,你也是,你走了咋不叫我呢?”
啥都说了就是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是很无奈,“你赶紧回去吧,我今天走不了。”
听了这话,杨文华表现的更加兴奋,“咋地?你今晚要留下来守灵啊?”
我也不好解释,幸亏有旁人看不到的老先生在,他把原因啥的都告诉给了杨文华,可也就是因为这个,杨文华彻底没有了要走的心思。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给仙家上香的任务交给了杨叔。
抬头一看,此刻的灵棚跟前已经摆满了花圈花篮,亲戚送的都摆在前面,朋友送的摆在两边。
李洪福的遗像也被取了回来,挂在横额的中间。
时不时的有人跪到供桌前的垫子上,磕上几个头的同时,有的还会嚎上两嗓子,估计是老李头儿的实在亲戚。
但乡亲朋友可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愁容满面,有的人相谈甚欢,还有人在唠着老李头生前的事。
吃过午饭,就到了李大海父子给先人送钱的时候,本来他俩每个人都应该烧上两大捆的,但李松脚上有伤,跪着不方便,烧了几沓之后就磕头站了起来,由李大海接着烧。
李松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跟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小王先生,对不起。”
我刚想跟他说上两句,这小子直接转身走人了,看来这道歉,是迫于李大海的压力啊!
“王哥,这小子挺有个性啊!”杨文华挖苦我说道。
“都从那时候过来的,谁还没有点小叛逆、小个性在身上啊?就比如你,总是有点傻缺在身上。”
我俩刚斗上几句嘴,屋里传来了李大海媳妇的叫喊:“来人啊!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