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规矩比较多,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三十儿那天,大爷一家会来我家过年。
初二的时候,我的姑姑大爷都会来我家,初三是我妈的弟弟来我家,直到初四才不再串门儿走亲戚。
在爷爷去世之后,遵循着长兄如父,三十儿这天和初一,就改成了去我大爷家过。
三十儿那天,我到店里给仙家上了香,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烟气飘得乱七八糟,本来想着给店里贴副春联来着,但是一想到我这是纸扎店,便也就作罢了。
有一点我没想到,就是杨叔听了吴婉琳一个人过年的事,直接过来把吴婉琳给拉到他们家过年去了。
初一早上的时候,我带着四荤五素、三十五个馒头,来到店里,给仙家上供,也不知道这供品他们能不能享受的到。
因为东西比较多,我用来供奉的柜子摆不下,只好把吃饭的小桌子拿过来拼上了。
我还准备了鸡腿、苹果和香蕉,但是一样只有一个,这是给屋主的。
自打我住进来,它总是尽职尽责的守护着店铺,每当有脏东西上门,它也是护在我身前,所以这些都是它应得的。
完事之后我没着急走,坐在床边足足抽了三根烟,直到老妈催促我快点,要赶着去我大爷家,我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门。
欢乐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对于我家来说,到了初四,这个年就算过完了,但是对我来说,这个年就好像没过一样。
这天一大早,我正打扫着三十、初二、初三的剩菜,手机就响了。
回屋拿起手机一看,是吴婉琳给我打来的,我定的是初六开始营业,也不知道她今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干啥。
“喂?婉琳?这么早有啥事儿吗?”
她语气很焦急,“宇哥,你快点来店里一趟吧!有个小孩一直在砸门,我说他他也不听。”
“砸门?你帮我盯着点,我现在就赶过去。”
大过年的,这小孩不在家放炮仗,咋会跑来砸我的门?用脚趾头都想的到,这件事不正常。
甚至我都怀疑这是刘伟达他们在调虎离山!
我唤出猖兵,让他们在我的屋子里列阵站好,然后叮嘱余烈一定要在我离开的时候,保护好我的家人。
三口两口扒拉完碗里的剩饭,我急匆匆的出了门,好在今天已经是初四,出租车基本都恢复了正常运行。
打车到了店门口,果然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孩子用脚踢着店里的卷帘门。
看来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冻手才用脚去踢。
吴婉琳看到我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用来哄孩子的棒棒糖和零食,对我喊道:“宇哥,我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可是他不听!”
我快步走上前去,“小朋友,你不在家过年跑我这砸门干啥?砸坏了我可让你爸妈赔哦!”
这臭小子根本不理我,依旧我行我素的踹着门,我伸手去拉他,结果发现这孩子劲儿出奇的大,我用上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把他拽到一边儿去。
邪门儿!我在心里暗道一声,然后站到一边,仔细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就在这时,两个人着急忙慌的从拐角冲了出来,抬头一看,是杨叔和杨文华。
吴婉琳说道,“宇哥,你的堂口还没解封,我怕有啥事,就把杨叔和文华也叫来了。”
我对她点了点头,“杨叔,文华过年好啊!”
虽然眼前有急事,但大过年的,吉祥话还是得说。
杨叔看了眼这个邪门儿的小子,也伸手去拽,结果和我一样,无论他怎么使劲儿都无济于事。
“文华,你看出来啥了吗?我也没看着他身上有脏东西啊?”
“我也没看出来。”杨文华摇摇头,“先想招儿让他停下来吧!”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准备贴到那小孩儿的背上,我认出了上面的纹路,这是一张定身符。
然而最离谱的一幕发生了,那符纸根本贴不上去,贴上去就掉下来,贴上去就掉下来,给杨文华气的直跳脚。
“宇哥,他砸门是不是想进去啊?要不你让他进去试试呢?”
我们四个大人都奈何不了一个小孩子,说出去谁能信啊?
可这就是事实,万般无奈,我掏出钥匙,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就在门往上卷的瞬间,这小孩儿竟然真的停了下来,等到门完全升上去,他还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关着的合页门。
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沦为一个小屁孩儿的门童!
开门之后,这小孩仿佛对我的店里很熟悉,进去之后,轻车熟路直接奔向里屋。
我们四个见状立马跟了上去,万一这孩子像刚才踹门一样,把我的堂口搞个稀巴烂,我可怎么跟老仙交代?
到了门口,我发现这少教的孩崽子穿着鞋站在我的床上。
“你给我下来!那床单可是我小年的时候刚洗的!”我想要冲上去把他拉下来,却被杨叔和杨文华给抱住。
接着,就看到那小孩儿面对着我的堂单,来了一段无实物表演。
他先是托起左手,然后像宣读圣旨的太监一样,打开了一卷虚无的卷轴,已经冻的有些发白的嘴唇不停地开合,却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并且,通过他的口型,我竟一个字也读不出来。
过了半分钟,他突然停下,将双手并在胸前,然后对着堂单来了个‘扔’的动作。
我们几个看的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孩儿突然从床上一跃而下,挥舞着双手抓向我的堂单。
“住手!”我大喊一声,潜意识里,我觉得他是要去撕我的堂单。
不光是我,原本来拦着我不让我冲动的杨叔和文华,也跟我一样伸手去抓他。
可这小子动作太快,又有一身怪力,我们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我们的手像藤蔓一样抓在他的身上时,他的小手已经在堂单上抓了两下。
呼~~
忽然,我感觉一股十分清凉的微风吹过,这种感觉,不像是风吹在身上,更像是吹在灵魂上一样。
我呆呆的望向堂单,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点点金光缓缓消散。
接着我的目光便穿过了这一纸之隔,看到了熟悉的青山绿水,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教主、胡小妹、常天远、常天威…还有叔高祖、二太姥爷、骑在李叔脖子上的李博然。
他们以教主为首,整整齐齐的站在‘王家门府’的匾额下,对着我这边施了一礼。
顾不上想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两行热泪已经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