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通红一片,闭眼睛也不是,睁眼睛也不是,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
哎~~哎~哎哎,哎,呀!
邱叔突然的一嗓子,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不过你别说,他唱的是真有那个味道,我甚至觉得他比老翟头唱的好,几个音阶都能唱出九曲十八调来。
“鸿钧老祖铺上地,地盘以成方,白骨真人安上天,天盘以成园,天高足有四十八万丈,地厚到有七十二万三,东西十万八千里,南北十万八千里,石当老祖留下云风星辰日月,永远不停旋转在空间。”
这段唱的是神话史,从开天辟地一直唱到清朝结束。如果帮兵在你出马的时候给你唱这个,说明他可真是使了大力气了。
弟子出马立堂的时候,有些命定的仙家心生感应,早早地就来到跟前,等待教主点兵。仙家把你当回事,你也不能让仙家白等,就由帮兵唱上这一段,给老仙解解闷儿。
另外,这段唱词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禀告天地我们这有弟子出马。一首曲、一段词把天地神仙都夸了一遍,出马立堂能顺当不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从此之后,要刮东南之风保准热,要刮西北之风天就寒,留下天书三十二,留下地书二十三,这三十二、二十三,五十五度五行安,金木水火分四面,唯有戊己土中央安呐!啊~啊~啊”
不知道心理作用,还是此时我已经完全地放松下来,听完邱叔这一段‘安天地’,心里头贼舒坦,像站在大草原吹着清风,又像站在山之巅俯瞰大好河山。
“邱哥辛苦,小黄,快点给二神点根草卷,清茶大碗也备上。”
这帮兵一般人可真干不了!紧锣密鼓一套下来,气息不足的都容易过去。
邱叔抽了烟,喝了水,可算把气喘匀。轻敲几下文王鼓,又开始唱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曲调,没有先前那么急,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他唱的是:“我鼓要之打鞭子多,老仙你能说贯道口若悬河,知天文晓地理知识那么渊博,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陪同刘备南阳请过诸葛,我与老仙真乃怒马比麒麟,天壤相隔,肉体凡胎怎能理会仙佛,所以我这里诚心诚意,拜认师傅把头磕,请老仙淳淳教诲应声神的恩德…”
这段叫神来谦虚,一是告诉弟子今后要虚心学习,凭借老仙的本事积德行善,二来也是敲打敲打即将要来的仙家。
出马立堂的时候,有些仙家为了试探出堂师傅的深浅,经常会说假话。尤其是黄仙和清仙,往往有大的不说小的,有高的不说低的。
如果出堂师傅也是个二八口子,很多时候就会被仙家给压住,也跟着胡说八道,碰上这种情况,出马的弟子以后指定免不了折腾,日子不带好过的,毕竟一开始就都错了。
在出马之前把场面话都说开,无论是出堂师傅、立堂弟马还是仙家,都会稍微收敛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大家以诚相待,有事自然好商量。
这些事当时我也不懂,还是后来杨姨和仙家提点我,我才知道的。头年的时候,我专门买了些东西给邱叔送过去了,人家尽心尽力的帮你,你也得知恩图报。
言归正传,邱叔这边把‘神来谦虚’唱完了,又坐下歇了会。毕竟一会儿请仙才是大活儿。
吧嗒!
是打火机的声音,黄姐走到我跟前:“小王,你拿着这三炷香,记住杨姨的话,等会有啥感觉千万别控制。”
我接过香火,微微点头,顺便还动了动身子,坐这半天,有点累挺。
当,当,当,当当,当啷当啷当。
邱叔的武王鞭敲在文王鼓上,敲出一阵紧凑的鼓点。
唱先前两段的时候,我只觉得好听,还没啥感觉。
可现在,只是节奏响起,邱叔都没开腔,我的腿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鼓点颠哒起来了。
“哎~~我吃完之饭打完间,喝完之水抽完烟,我一步之两两步三,三环九转来到了堂前,我帽子没带鞋还没有穿,纽扣那没系斜批蓝衫,我头顶八宝莲花瓦。脚尺北海紫金砖,我左手那起文王鼓,右手拿起点将鞭,我点山山要动,点海海也干,点的蓝天裂了缝,点的沟洼起平川,点动人马得道仙,你奔奔八宝奔奔营盘。”
唱到这,邱叔收了声,只顾着手上的活计。
“也不知那家为王那家帅,哪位教主能旋山,我这七里打鼓,八里迎九里接过马缰绳,七里接到桃花镇,八里接到杏花村,九里山前栓战马,十字街头我搭起接仙棚,我接那教主奔奔行营。哎~哎~哎~呀!”
其实他唱到这的时候,我身上已经有了反应,脸上发烫,手脚发凉,胸口好像憋着一股气一样。特别是我的嘴,止不住地抽抽,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杨姨可能察觉到啥了,眼神示意邱叔快一点。
他手下的鼓点越来越密,唱的也是越来越快:“老仙家呀,你或住山或住河,或住平川荒地隔,或住在陡岩峭壁石头粒子底下炼过道合,老仙呀,你或是之胡或是黄或是烟魂和碑王,或是蜈蟒蟐蛇雕鹰和虎狼,或是鱼鳖虾蟹和下江,或是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海外三岛那些神仙,请老仙你张龙口锉钢钉,拉开嗓子放放龙声……”
原本我只是喉咙紧,上下攒动之间发不出声。邱叔唱完这一段之后,我浑身抖得跟飞机起飞一样,张开嘴大喊一声:“好!”
这一声‘好’,震得我自己的耳朵都发麻,同时我也清楚的知道,喊这声的不是我!
邱叔手里的鼓和口中的曲调戛然而止,黄姐掐着嗓子喊:“老仙到!今日王家金童出马立堂,还请老仙报个名号吧!”
‘我’身上的抖动稍微轻了一些,但是除了刚才叫了一声‘好’,并没有开口说其他的。
“老仙家远道而来辛苦,让老仙缓缓。”杨姨笑盈盈的说道:“您老来了,我们本该七里接、八里迎,再给您设下接风亭,但是条件有限,您多担待。要不来根大马哈?还是让弟马给您奉上个凤凰蛋?”
‘我’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手指虚握。
“唉,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小黄,快给老仙儿来点哈拉气润润嗓子!”
黄姐赶忙把酒杯倒满,然后放在我手里。
一杯酒下肚,只觉得浑身热得慌,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