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病的最重的一次,是在小学三年级。五月份,阴历刚过四月初八。
刚开始只是每天晚上发烧、咳嗽,一过半夜就退烧,打了吊瓶也不见好,白天精神也越来越差,上课的时候总是昏昏欲睡
直到第四天,上吐下泻,整个人昏睡的起不来,老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假,准备带我去市里的医院看病。
爷爷吃着早饭,突然来了一句:“孩子可能是吓着了。”
老妈没有吭声,爷爷放下碗筷:“小萍啊,知道你不愿意信这个,但是我孙子的身体要紧,这次我没招儿,你和小军赶紧带他去找六街的白老太,再晚要出大事。”
话已至此,老妈也不好说什么,帮我穿好衣服,让老爸骑摩托载着我们娘俩过去。
到了六街,老妈见到人就打听白老太的家在哪。
巧了,正好遇见我同学的家长,我叫她姚姨。听说了我的事,她主动给我们带路,并告诉我妈,到那就白婶儿就行,问事之前先压钱。
三五分钟就到了白老太家,姚姨示意我们自己进去,爸妈谢过她之后就抱着我来到院门。
老妈朝里面喊:“白婶儿在家吗?”
“进来吧。”年迈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飘出来,老爸这才背我进去。
进到屋里,我就觉得一股清凉扑面而来,人都精神一点。
老太太背对着我们,“把孩子放炕上就行。”
老爸把我放在炕沿,和老妈拘谨的站在两侧扶我坐着。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俩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想开口又没有说。
白老太也不着急,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对着墙上一大张红纸拜了拜。
“知道你们来干啥,孩子的事儿。”老太太走到我跟前,眯缝着眼打量我,她一过来,带过来一缕香的气味,这下我也终于看清,白老太挺富态,满头白发,脸看上去又慈祥又有点狠劲,这天气她还穿着一件黑袄,不热吗?
她家里有好几口木头箱子,屋子里特别暗,明明是上午,可就是一点光照不进来。
更奇怪的是,我这个视角有点像第三视角,因为能看到我自己,感觉我就在自己的头上边。我还感觉,白老太看了我一眼。
“是啊,白婶儿,我家孩子都这样好几天了,您快给看看吧?”说着,老妈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要给白老太。
“别给我,把钱放香案那去。”
等到我妈把钱放好,白老太托起我的手摸来摸去。忽然,她从棉袄前襟摸出来一根针,对着我的中指根内侧。“还不出来!我这儿你也敢进来!自家的孩子都这么折腾?”
白老太的声音大的出奇,连爸妈都被吓一跳。
“再不走,我就扎死你俩,让你俩鬼都做不了。”
“走不走?”
约莫过去一分钟,白老太望向院子外一眼,我感觉被什么东西吸引,再之后,我睁开了眼睛,看东西也不再是‘第三视角’。
老妈看见我醒了特别激动。“谢谢白婶儿!”
白老太坐在板凳上:“别着急谢,这小子还有别的事。”
老爸老妈心里一惊:“还有别的事?”
“你家小子小时候冲到过吧?”白老太从身后摸过烟盒,卷了一颗旱烟,还把烟气朝我吹。
“是,四岁那年闹过一次。”
“那就对了,有人给他收拾过是不?”
“收拾过?没找人看过啊?”老妈老爸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测。
‘吸~’白老太猛抽一口烟,“不可能,肯定有人收拾过,还没收拾利索。这孩子生得灵份,窍通的七七八八,先前那一冲,剩下的都通了,要不咋那么容易被占了窍?”
“白婶儿,那你看咋办?”老爸终于说话了。
白老太摆摆手:“彻底弄好不可能,你家孩子现在通窍,而且是带着香根儿护法托生。”
通窍?香根儿?
“白婶儿,啥是香根儿啊?”
“就是说啊,你家老一辈儿有顶香的。这小子自己就有仙缘,如今这份香火,指定要落在他头上。”
“您的意思是,我儿子以后会出马?”老妈因为这些年的事,对这些神啊鬼啊已经有些抵触,听到自然闹心的不行,毕竟她一直觉得我成绩好,以后肯定是要出人头地的。
白老太喘了几口粗气,“也不一定,还是要看这孩子的缘分到不到。”
“白婶儿,你看看有没有啥法子能解决一下!求求您帮帮忙吧!”
“这孩子如今已经通窍,我就是现在帮他封了一部分,也只能管他九年。”
老爸老妈一脸愁容,不待发问,白老太的一句话吓得他俩一身冷汗。
“而且,今天也弄不了,得先把外头那俩送走!”
爸妈齐齐侧着身子看向外面,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根烟了,白老太开口说到:“别看了,来的是孩子太爷太奶,去年冬天遭了冻,这不刚入夏就来讨过冬的衣服。”
“太爷太奶?”老妈有些不乐意,“这俩老人咋这样呢?缺啥少啥给我们托个梦就行,干啥这么折腾孩子啊!”
‘咳咳’。白老太咳嗽两声,“别犯口舌,这孩子带着缘分呢,不找他找谁。”
老妈也是心疼我,才口无遮拦,后悔刚刚说这两句话,担心被我太爷太奶听见,折腾地更狠。“白婶儿,你给好好看看,花多少钱都行!”
“钱也不是给我的,那是孝敬老仙儿的,你这事,我肯定尽力,毕竟和这孩子,还带点缘分。”白老太说完,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
我也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者说是直觉,盯着我看的,不是她。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俩大人一定要记住,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行,白婶儿,您说。”
白老太让我爸妈去准备寒衣,一男一女两套。外用兰纸,内用白纸,袖口、胳膊肘、领口,一定要用棉花絮上,两双鞋,鞋的里面也要一层棉花。
“白婶儿,这东西是我们自己弄还是买现成的?”老妈问到。
“买现成的就行,再多买点烧纸和元宝,哪天烧都行,当然,越快越好。”老太太烟瘾也大,这会儿又点了一根。
“待会回去,上隋大爷那弄吧。”
“宜宾路的老隋头是吧?他我知道,手艺不错,你跟他一说,他就知道咋整了。”
我妈爸一脸惊讶,显然不知道他俩还认识。老隋头我叫隋爷,开纸扎店的,算来算去也算是亲戚,小时候在他那玩,还骑过纸牛。
“一会我写个拘魂码,今晚过了亥时,你在屋门槛上烧了,给孩子聚聚魂。另外还有一道符,等你烧寒衣那天,用纸钱包上,把孩子扶起来坐着,拿着它左边绕三圈,右边绕三圈,一圈一念叨‘是鬼归坟,是神归庙’,然后就拿上东西去十字路口烧了,记得面朝西南。”
老妈很认真的在听,我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白老太说的这些,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记得特别清楚。
“烧完寒衣七天之后,你带他过来,我帮他封窍。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白老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啊~行了,七天之后再来吧。”
老妈道了谢,临走之前,又到香案那压上五十,然后我们一家三口直奔隋爷的纸扎店。一路上我还有点精神,可回到家没一会儿,又开始昏睡过去,但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半夜发烧。
隋爷的功夫也是快,第二天就做好了寒衣。晚上天雀黑后,老爸老妈按着白老太说的弄完之后,留下爷爷照看我就出了门。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早上我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就是感觉饿,特别饿。我记得那天早上,老妈带我到学校门口的小吃部,四两的碗,我吃了一碗半的饭,还有一碗溜肉段。
七天之后,爸妈带我又去找了白老太一次。
我就躺在她家的炕上,她在我的各个关节还有头顶都点了香,拿着那根针在我的七窍跟前儿,像织毛衣一样挑了几圈,老妈就心甘情愿的掏一百元。
白老太说,窍不能全封,要不对我影响太大,并叮嘱我妈,这只能管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