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琼依倏地看向他。
“妈咪离开后,我很难过很难过,吵着嚷着要她,可是妈咪没有在老房子里,也不在罗文叔叔那,罗文叔叔和我一样伤心,我慢慢理解了妈咪是真的回不来了。”
“所以我每天都不开心,也不说话,爸爸看出我的样子不对劲儿,就带我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伯伯说我患了抑郁症。“
“爸爸就开始每天都陪着我,抱着我,就算开会和出差也带着我,总之24小时每分每秒都陪着我,只希望我快点好起来。”
“所以我觉得生病也挺好的,生病了,爸爸就天天都陪在我身边了,陪我玩游戏玩玩具,陪我讲故事,陪我跑步爬山,还带我出来旅行。”
小人儿晃浪着两条小短腿,细数着一堆堆的小确幸。
“最最幸运的是,旅行还遇到了您!”
她抿唇笑笑。孩子将幸福和幸运分得很清楚,幸福是不带条件的生活态度,幸运是偶然事件,她偶然遇见了精灵般的小小小不点,很幸运。
他仰起小脸,轻声探询:
“您是不是,也有特别特别想念,但是见不到的人,所以您才特别特别难过?就像我想念妈咪一样……我不想让妈咪离开我们,所以我很难过……”
“但是有一天,爸爸对我说,大诗人泰戈尔在他的诗里写——‘如果错过了太阳你流了泪,那么你也将错过月亮和星辰’。”
“爸爸说,妈咪走了,但是我们对她的爱和记忆,会永远保存在我们心里,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不快乐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选择快乐地、和我们爱的人过好每一天呢?”
“爸爸说,妈咪在天国也盼望看到我们快乐,所以,我们要好好生活,好好去爱,珍惜和爱的人相处的每一天,这才是妈咪用她的离开,教会我们的生活法则,不然就是对她心意的辜负。”
“虽然我还是很想妈咪,但已经好多啦!”
小人儿激动得小小手握住她的手指表达心愿:“我也想看到您快乐起来!我们都要加油哦!”
好好生活。
好好去爱。
好好珍惜。
否则辜负。
夏琼依蹲下身,将暖融融的小精灵紧紧揽在怀里,哽咽不已。
虽然仅是一两天的相处,但仿似已有多年,以致两人习惯且享受这样的拥抱。
真真暖人心啊。
墨宝圈着她的颈项,在她耳边轻声说:“今晚我们还是和爸爸一个房间吧,人多,这样您就不会多想了。”
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还是像昨晚一样,等孩子熟睡后,夏琼依拖动床尾沙发和梳妆凳,顶住了男人房间卧室的门,将他隔在门外的沙发上。
躺在床榻上,夏琼依不禁反思,这一年哭得确实太多了,差不多每天都用泪水泡眼睛,像腌泡菜一样,好在眼睛够坚强,不然早就被咸湿的泪泡瞎了。
回想小人儿同她说的话,为错过的太阳流泪,也会错过月亮和星辰的美好。
是啊,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已于事无补,小家伙还希望她快乐起来呢。
这何尝不是公公婆婆安排她此次旧地重游的目的呢?
何尝不是扬子和享谦学长希望她能够做到的呢?
世事无常,生命无常。“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看来“不如意”是常态,“时时事事如意”反而非常态,“变幻无常”是常态,“一成不变”非常态。
生活之美,就在于撑着一口气奔向希望和曙光,即便陷入沼泽也不选择坠落和沉沦,不让自己在黑暗中“溺亡”。
她应该积极尝试,也许仍旧会很痛很痛,但已经跌到了谷底,每一个方向都在向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需要去面对吗?应该没有了吧。
她不能再逃避。公公在她临出行前要求她:找到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还说妈妈把她辛苦地带到这个世界上,定是希望她生下来,活下去。
她必须勇敢地生、活下去。
这是活着的使命。
昨夜思虑过多,睡得迟了,早上夏琼依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顺着视线看去,顶门用的“门神”,并没有恪尽职守地候在卧室门边,便下意识地侧身看向床的另一边,早已空无一人,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她惊地坐起,孩子看到那两个“怪物”会不会有奇怪的想法?
它们是怎样被挪开的?
孩子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他为了挪动椅凳没有受伤吧?
她竟然睡得如此之沉,孩子拖动凳子时的声响,她居然一丁点都没听到。
赶紧下床,她尴尬地走向客厅。
“早上好!”大小版两人异口同声。
“昨晚休息得好吗?”男人温声问。
夏琼依难为情地点点头。自己也奇怪,竟然能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还是在如此陌生的环境里,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事。
这一年里,有时身体已经疲累得浑身酸痛,但精神就是亢奋着、叫嚣着,思想跟着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子。
明明两个腰眼累得想死的心都有,但失眠这个怪兽就张着血盆大口在黑暗里蹲守,时常让她生出自己已失了睡觉本能的绝望。
“请问您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孩子热切地眼神望向她。
她比划了一个“0K”的手势。
“爸爸,那我们也3天后再回家吧。”墨宝式恳求又来了,摇晃着老爸的手臂,扭动着自己的小屁股,“求您啦——”
关键在于这招牌式动作屡试不爽。
“好,只要你高兴!”陆泽瑞答。
又有什么能比儿子多得三天的快乐更重要呢。
现在办公线上化、电子化、非纸质化,电子存证渐渐被法律认可,区块链等加密技术得到推广和普及,在哪上班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多大,许多工作他都可以用手提电脑和手机解决。
“耶!”墨宝兴奋起来,“那我们今天去垒城堡吧。”
陆泽瑞把目光投向女邻居,征询她的意见。
昨晚临睡前已决意不再逃避,于是夏琼依很爽快就点头答应了。
直到去海滩的路上,父子俩似乎都将那两个守门的“怪物”忘在了脑后。
夏琼依不禁感激起他们的不再提及。
男人租了沙滩模具和折叠彩色板凳,夏琼依就同孩子坐在绵绵的细沙上垒起了沙堡。
两人修筑得专注而投入,一趟趟提水,浇沙,挖掘,掏洞,垒墙,筑城,修饰……逐渐浩大宏伟,一项名副其实的沙土工程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