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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啊!!!”
老傅工头拿起旗子,暴怒道:“方位3357!全打出去!!”
本来是指挥港口吊塔的旗帜,成了老傅手中的令旗。
高炮们立刻向已经停摆的勘地机火力全开,寒筱北见状也叫住大理寺成员十人:“你们!抛钢索!”
他自己也接过老贾递上的钢索,接在贴身的微缩式外骨骼上,往勘地机器的顶端抛掷,一经挂牢,即往上攀爬,卿员们领会了他的战术,也跟着抛索爬起来。
炮塔旋转部被卡死的机器摇晃起身躯,螃蟹般的步足顶着复杂的机械结构,哐哐哐哐,砸入港湾的地面数尺深,有人没抓好掉了下去,一声细细哀嚎,看样子是骨折了。
“小心点!!!”
寒筱北想躲避开地面步兵的火力,滚烫的光束弹已先发而至,一枪击中他的肩侧,一枪击中小腿。
“啊!!!”
——老贾伸手拉住他:“寒先生!”
反应过来已在半空,他差点也要掉下去,不少爬上来的大理寺卿员先后扑到三人这边,用身体给他们挡住下方步兵的枪弹!
爬上勘地机炮塔边缘的卿员约有十人之数,寒筱北当机立断,向老贾摊开手掌:
“炸药!”
观察加调查,他确信列车遇袭案件中遇到的空降兵装备的便携集束炸药,大理寺也同样装备了。
他赌对了,老贾从腰间一掏,塞给他三个打火机大小的长方体小盒子,对其他卿员说:“全员!准备起爆微火药手雷!!”
寒筱北点点头,接过长方体,狠狠砸向勘地机外壳的破洞,炸药卡住了,他便按长方体一侧的按键将其启动,并松开手里绳索滑下去。
微火药盒呲呲冒响,没等小胡老贾发出“勘地机装甲如此厚重,微装药万一炸不开”这样的疑问,众人即被一股气浪掀翻!那些步兵,也遭到了一样的大风!
“这?!”
聚合的能量摧枯拉朽地破开勘地巨机的装甲层,那高大、融合了驾驶室、炮塔、能源舱功能的、浮肿的机甲脑袋!
宛如一个烧化了的大纸壳灯笼,或者一个装满泥土被炸破的瓷瓶,红色舱镜映上驾驶员惊慌失措的鬼脸,爆炸自他们身后,将他们推到瞭望窗活活烧死!
勘地机在爆炸前慌忙把最后几发炮弹投射到高塔的屏蔽场上,那爆炸就和机甲本身的爆炸一样灿烂。
寒筱北步伐稳健地落地,恰好被爆炸崩飞的长槊打着旋儿刺进他脚边的地面,他拔出槊来,表面焦黑,扣掉焦炭,槊体毫发无伤。
“这强度过于夸张了吧……真的是我娘在边境拿来保命的兵器……”
“寒先生!你怎么能靠微装药就……炸了一台图亚刻勘地机的?”一名劫后余生的大理寺卿员问。
“被卡住了炮塔旋转部,驾驶员又恰好知道外部环境刀枪无眼,我们是奔着他来的,必然不敢出舱。而加大旋转扭力,电机就过载了,护盾也会跟着过载失效。
炮塔的空间就这么大,上方是驾驶室,下方是火控室,我只好去猜能源处的位置,去炸开那过热过载的部分,巧合罢了。”
爆炸的烟雾散开一些,露出勘地机黝黑的残骸,敌方步兵开了一枪,击中寒筱北的胸口,他的三处中枪位置都有了不规则的能量波动……像是碎裂的玻璃。
陆军的枪是这么可怕,击中哪里,那里的外骨骼就完全损坏,没有修复的可能。
杀红眼的卿员随即朝开火的陆军抛出投掷兵器,后者躲开以后纷纷后撤,看似是退了,寒筱北立刻向跨过去追击的红衣们喝道:“停下!莫追!”
“敌人退了!退了!”
“别瞎喊!!”
工头老傅越过了满地弹药零散的阵地,扶着打得滚烫的高炮,手抬过耳朵,向寒筱北行了个礼。
“寒先生,好久不见了哦。”
“是啊,我还记得你吃泡面,刚见面我还是小员工,那老大一口……”寒筱北有些五味杂陈,指指高塔,“你在这守了多久?”
“半天吧,他们来的时候我在这卸货呢,运气也是真烂,碰上这事儿……诶,老贾兄弟?你们……”工头撵走阵地后那群幸存者,便走向两个红衣,抱住了他们,顺便狠狠拍拍背部。
世上的兄弟情大抵都是一致的。
工头悲壮的表情,像是想劝结拜兄弟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又对他们身上的赤红心知肚明,那是责任,国家的。
没法子,他只好请教寒筱北:“敌人很强的,我们撤出去吧?”
寒筱北捂着心口,刚才太急了,心跳都有些失衡:“你这塔里还有空间吗?你们还有多少人?”
“有个地下室,我拿来照顾工人的,现在放空了,多亏你们来废了这台勘地机,我才能让他们继续往后方跑……我的工友还有十几个,愿意留下来陪我并肩作战……你呢?”
“五十,另有一百人往后方去,我让他们去照顾工人及家眷,都是大理寺人。”
“打扰。”
老贾拿枪托戳寒筱北。
“有三个卿员牺牲了,另外还有十个人轻伤,伤及筋骨。”
震惊、纠缠与痛苦瞬间在年轻男子脸上浮现。
“这……么快?”
你拥有短暂的,从未体验过的指挥权,现在你却必须为它负责了。
“我们下去说吧。”
老傅拉上寒筱北几人,走向昏暗的高塔地下,安置好伤员和死者,在高炮阵地上也留够人手。
“大哥,你还是这么胆大心细。”小胡隔着面甲嘟囔道。
“陈年习惯。”工头轻描淡写道。
他们走到一块旧桌板前,桌上的照片框意味着这里也是老傅的办公空间之一,工头将桌面一大摞前几天还算是珍贵的文件一扫而空,直接“哗啦”扔地下,转而铺开的是一层淡蓝色的立体投影图:
“港口全图,寒先生,您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都说给我。”
寒筱北低头沉思,外面的炮火声还是没有断绝,他们击溃的步兵仅仅是一队,剩下多少在港口区继续捣乱,如同乌云中追鸟,雨林中找蛙,一团乱麻。
柳港的西面是万州港区,北面是神庵区和菱目区,他还记得那里的大金字塔——菱目的青年宫,这些城区都算“后方”,发出讯息,让大理寺红衣们引导居民前往这几个区吧。
“老傅,柳港是洛城市五大港区之首,我要短时间摸透这地形可没门啊。”
“您只管说。”
“好,你把敌人的图标投影到地图上,数量估计为一千五百人。”
“好的。”
“敌人除了一台图亚刻型勘地机,还有两台军用步行机对吧。”
“奥摩III型,三十米高,威胁极大。”
“投到地图上!”
一些土块与尘埃坠落下来,散落于桌上,能量不均匀地投射,使得它看起来成了一张远古航海时代的老海盗图。
一名红衣冲进来:“其中一台奥摩III发现了我们的阵地!正在炮击高塔!塔倒了我们就没有护盾了!那样炮台也保不住!”
寒筱北冷静道:“晓得了,我们在那之前就会离开的。老傅,你看地图,敌人在哪登陆的?”
“柳港的区划是五边形,敌人好像是从其中一条斜边滩岸登陆,一线平推。”
“小胡,你背背帝国陆军手册里,一字长蛇阵的功用?”
胡彧一急:“都什么时候了!”
老贾不假思索:“一字长蛇,取敌寡我众,地形无险,攻心为上,不宜久用……”
“够了,老傅,你看,敌人的人数,对付你们普通工人是绰绰有余,帝国的港口装卸本来就是高度机械化,不需要多少居民操作的。
但他们一旦踏进菱目这样的城区,那就是谋逆。总督不想扩大事端,也容忍不了此等的冒犯。”
老傅有了点眉目:“你是说,这伙军头不会一路往市区打,他们人数不够,必然见好就收?”
“对,以一字长蛇吓唬你们,以为遇到的最大抵抗,也无非就是大理寺和工人公会,然后,在他们身后已经形成的区域里面,取得他们真正要的东西。”
老傅思考了两发炮弹的时间,高塔护盾的仪表盘已经冒起红灯,老贾和小胡都恨不得带他们走为上计了。
他终于伸拳砸在桌上:
“娘了个(洛阴粗口),还真有这么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