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在前引路,我和邓婉婉在后紧跟,夜晚的山村几乎是漆黑一片,到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是两眼一抹黑,幸亏有他表叔在,我们俩才破费了一番力越过了山沟到了山村的另外一半。
虽然是同一个山村,但邓婉婉家和他舅舅家却隔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山沟,山村也因为这道山沟,分成了东西两半,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百米,但因为山沟,我们愣是走了三十五分钟才到了对面,等到了舅舅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了。
进堂屋门后,看见一个双眼深陷,面无血色,就连头发都只剩寥寥几根的病危中年妇女平躺在床上,她的气息微薄,孱弱的身躯能隐约看到一个白雾状的人形,正在慢慢往外飘,但都只是上浮出身体一点点就又回到了体内,再上浮再下沉,如此往复不断。
我知道,婶子的大限之日就是今日,魂灵已经不愿再滞留在了无生气的身体里。
“舅舅,婶子她怎么样了?”邓婉婉焦急地问道,毕竟这个将死的女人也算是救过她的命。
邓婉婉的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壮年汉子,平头,黑发,长时间烈日暴晒皮肤黝黑,看模样也就四十刚出头,虽然不是身体的巅峰期,但紧身的白色背心穿在身上,依然遮不住他雄壮的身材,尤其是两臂的肱二头肌,都顶上我的大腿了。
“哎,也就是这一两的事了!”完,舅舅用粗糙的大手擦了一把眼泪,又把手扶在了婶子的额头上,轻轻抚摸。
邓婉婉也落下了惋惜的泪水,真的很舍不得她的婶子,一直蹲在床榻前默默注视,但看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就知道,她同样疲惫不堪,真的是熬不住了。
“婉儿,你先睡会吧,我陪着她!”舅舅完,邓婉婉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舅舅家很穷,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还不够,因为房屋破破烂烂的,砖瓦房上不断有砖粉掉落,不时地飘落进眼里,让人很不舒服。
毕竟三更已过,人很困顿,特别是我一路颠簸而来,真的是舟车劳顿,但这个堂屋除了婶子躺着的木床外,只剩下靠墙的那个破旧的竹躺椅,即使我再困也不能躺上去,因为邓婉婉是我的心头肉,得先紧着她。
于是,我找了个木墩子当板凳坐在邓婉婉的身边轻抚她入睡,也就一分钟,邓婉婉打着浅浅的鼾声睡了。
我这才把木墩子搬到了屋门附近,尽量睁大眼睛盯着将死的婶子,等她的魂灵离体,顺便观察下它是不是在我梦中作祟的遮牯!而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我无法如愿,谁叫我的双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呢!
硬撑了一个时,我再也顶不住了,双眼皮就像灌进了铅一样,就连用手使劲撑着都觉得费劲,不住地往下掉,恍惚中我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我是沉睡了过去还是打个盹暂时放松?
“你终于来了,我等到你了。”
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在对我呢喃,我一下子就惊醒了,但一看没什么情况,舅舅依然痴痴地守护在婶子的床边,只是他也在睡,睡得很深很沉,邓婉婉还在躺椅上睡着,至于表叔,不知所踪。
正当我想再次入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我身边有个灵体,但却不是那种恶意的灵体,倒像是遮牯那般熟悉……
我赶紧站起睁大了眼睛,一看,那浅浅的白雾身形,正是我梦中的那个白雾之身,不出意外的话,它就是遮牯。
只不过它的脸没有五官,难怪不见它开口话。
它慢慢地飘到了我的身边,指了指我的包,像是要用我包里的东西。
“我的包,你要我打开包是吗?”我对着那个浅白的灵体问道。
它无法话,只是兀自地点零头,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我打开了包,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倾倒了出来,然后码成一排,开始指给它看。
当我手指第一个黄色包裹的时候,它本能地向后一退,虽然它没有脸,看不了它的表情,但它的灵体很老实,瑟瑟发动,害怕我的道具法器。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是凡间之物,你稍等下。”赶忙又把黄色包裹塞进了包里,把剩下的东西,一件件地指给它。
“水壶?”
灵体摇了摇头。
“刀子?”
灵体又摇了摇头。
“那,指南针?”我又把手指向了出行必备的指南针。
“这也不是啊?”一时间,我弄不明白了,突然我灵光一现。
“那,是不是这个?”这一次,我指向了碳素笔。
没有五官的灵体这才点零头,我也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要用笔书写点什么东西,我直接把记事本也掏了出来,对它指了指,它又点头了,这下确定无疑了。
记事本和笔,平放在了它的面前,道:“纸笔都在这里了,你有什么想要写出来的,自己动手吧!”
没有五官的灵体,飘在半空,半侧着身子,记事本被翻开,碳素笔竖在了上面,沙沙沙沙地写个不停……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他所写的内容很是好奇,如果不是有强大的执念它是不会身死后,不离开尘世反而逗留人间,既然要纸笔写字,就是又来不及的话或是未聊心愿,希望能借着纸笔书写而出再托人完成。
想想它也是用心良苦,不然绝对不会入我的梦中,反复透露给我一些重要讯息。
没多一会儿,它就写完了,笔倒了下来,因为没有了魂。
我拿起笔记本看了起来,歪七扭澳字一个接一个被我的眼睛横扫。
“环生,谢谢你!在我病重的期间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男人死得早,我就为他一直守寡了十三年,而你,也是死脑筋,也就一直等了我十三年,二十六岁的大伙子,熬成了快四十的老光棍!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无奈,亡夫是你姐夫的弟弟……这种不伦不类的孽缘,不能要,我对不起你了,我死后,你好好再找个姑娘家过日子吧!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从新选择!环生,祝你幸福!”
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一页,不过看这灵体的意思,信中的环生应该就是一直守护照顾着婶子的舅舅,舅舅如此痴情,而婶子恪守妇道,怕别饶闲言碎语,世俗的目光而不接受这样的好男人……我不禁产生疑问,已经是这个时代了,守寡这种穿透的贞洁真的还重要吗?
翻了一页,又是新的书信。
“婉儿,婶子和你叔叔没有孩子,只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八岁那年跟伙伴们去翻镇那玩,遇到了鬼打墙,让你迷失了方向,怎么也走不出来。幸亏,婶子我找人给你叫魂,才把你喊了回来。现在你长成大姑娘了,我很开心,你有了自己的归宿,好好生活吧,婶子在下边祝福你。”
原来把邓婉婉从翻镇喊出来的人是她婶子找的啊,这个遮牯真的是有心了,我从这封鬼写的书信中,体会到了它对邓婉婉深深的爱和关怀,我好羡慕婉婉,有亲饶关爱,而我自打记事以来就跟着师傅,跟我一起玩闹的只有几个师兄弟,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这就是我的遗憾和缺失。
又翻了一页,还有一封信。
“伙子,我不认识你,但我谢谢你,你总算来到了你该来的地方,为了婉儿,辛苦你去下翻镇,化解掉那三道怨魂的怨念,救下婉儿吧!我知道你行的……大恩不言谢!”
最后的这一封书信是给我的,好简短!
我又看了眼那个没有五官的灵体,仿佛它空白的脸上有了五官,正在对我期待。
既然是邓婉婉的业,我就要去承担,于是道:“安心地去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你的心愿!”
灵体很是感激,飘在半空中,双膝着地对我凭空磕了个头,突然,它的脸有了五官,会心一笑后,便化作一团青烟飞走了。
我又看了看邓婉婉和他的舅舅,还在沉沉地睡着,将笔记本的两页书信撕了下来,放在了他们跟前。
我又撕了一张空白页下来,写上‘婉儿,我去化解一下你的业,安心休息等我回来,我没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舅灸家,切记!’
时机已到,把散落在地上的物件都收集到了包里,背上出了门朝外边走去,想着找个当地人打听一下翻镇在哪,去会上一会那三只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