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无罪释放后,在望山村住了几天,就准备出发了。
局里召集了一部分自愿报名的基层人员,去外地一个偏僻的地方支援建设,崔忠义也报名参加了。
“爸爸,你不要去可不可以?我马上就工作了,每月工资可以拿来还账的,我和妹妹一起,我们三个人,很快就会还完的。”
崔紫雯站在崔忠义面前恳请道。
“爸爸没事呢!你看,爸爸老当益壮,不出去干活就太亏了!
咱家的地越来越少,不出去干活不锻炼,爸爸会老得很快的!”
崔忠义呵呵笑道。
“爸爸,你已经老了,不要再逞强好不好?”
崔紫雯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崔忠义朝着两个女儿一笑,从兜里摸出个硬币抛到地上,推起支在地上的自行车,抬腿蹬了上去。
“雯雯安安,让你们再亲眼看看爸爸老不老?”
崔忠义又开始表演多年前他经常表演给孩子们看的节目,骑在自行车上弯腰捡地面上的硬币。
那时候,他年轻二八,孩子们也在童年,他的绝活往往会让三个女儿乐得把小手拍得通红通红。
后来,能引来一村人的围观叫好。
嚓的一声,崔忠义失手了,连人带车贴到了地面上。
“爸爸!
爸爸!”
崔紫雯崔瞳安赶紧上前去扶崔忠义,崔忠义的脸被粗砺的地面擦破了皮,渗出了血丝。
“呵呵,爸爸意外失手,再来一遍!”
崔忠义表示不服。
“再来一遍命都没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戴着大黑超的冯兰兰站到了三个人面前。
“妈妈!”
崔瞳安一脸惊喜加意外的喊道。
她长大了,接受了父母离婚的事实,也说服自己默允父母发展自己的新感情。
但她心里的愿望不会改变——创造条件让父母复婚,让这个五口之家再次团圆。
崔紫雯对冯兰兰的感情没有那么热切,她淡淡喊了一句妈,就不再作声了。
“妈妈,你烫了头发?好好看的妈妈!”
崔瞳安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围着冯兰兰前后左右转了一圈,伸手揽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似的把头抵她怀里撒娇道。
崔紫雯看见的却是,一辆吉普车在他们家不远处停着,直到冯兰兰挥了挥手,那车才调转方向离开。
崔忠义又抬头蹬上了自行车,他这次稳稳地捡起了地上的硬币,又迅速地来一个漂亮的燕子摆尾,收车下车。
崔紫雯笑道:“爸爸,你真棒总可以了吧?”
崔忠义笑着拍拍她的头,准备回自己的北屋。
“崔忠义!站住!”
冯兰兰一声娇喝。
崔忠义转过身,客气问道:“有什么事?”
冯兰兰眉毛一挑,烟媚嗓里命令味十足。
“就你那身板,搁住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活?!住家不好吗?和我一块弄收购站!利润对半分你!”
崔忠义冷哼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凭我是你的前老婆!”
冯兰兰不示弱道。
“你也知道你是前老婆?!那就管好你自己的事!别把勺子再伸到别人的碗里管闲事!”
崔忠义道。
“我就要多管闲事就要多管闲事!”
冯兰兰一副野蛮女友的傲娇。
崔瞳安有点看不够他们两个人的斗嘴,在她心里,这可比互不理睬更有复婚的希望。
崔紫雯皱起了眉,她从小到大的感觉,就是婚姻让人很累,不如一个人过好。
崔忠义又瞄见她这神色时,心里咯噔一下,自责和愧疚立刻漫上心头。
立刻对冯兰兰改了态度,客气有礼道:“收购站不是我擅长的事,我还是去干我的老本行得了。”
“傻逼信球一个!”
冯兰兰在心里骂道。
冯兰兰这次回村,就是准备把几间房子倒腾一下,看哪地方存放货物,哪地方过磅,哪地方站人的。
她要做个明晰的规划。
就是这趟见不着崔忠义,她也会找时间见他的,因为收购站需要的地方大,得把崔忠义的房子也用上。
现在正好碰上了,就直接给崔忠义挑明了。
“给你房租,别黑脸。”
冯兰兰先把话说到了前边。
“爸爸,正好你也不在家,就让妈妈用用吧。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崔瞳安赶紧替冯兰兰求情道。
崔忠义拍了拍崔瞳安的头,没说话回屋了。
“耶!成交!”
呆萌的崔瞳安朝着冯兰兰开心地作了个手势和鬼脸。
冯兰兰撇嘴道:“死脑筋眼!不穷你穷谁!”
三天后,冯兰兰的收购点正式挂牌营业,崔忠义也踏上了去偏僻山区支援建设的路。
简贞去送他,崔忠义现在觉得除了三个女儿,就剩简贞让他抱愧了,他握着简贞的手道:“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哥等着吃你的喜糖。”
崔忠义在感情上是个执拗的人,他似乎不会为了自己的需求利用别人的感情。
他不讨厌简贞,但也不爱简贞。
这些年有不少人劝他娶了简贞,说感情慢慢就能培养出来,再要个孩子,就更有感情了。
他在心里也反复想过这事,一是他不想再要孩子了,二是万一他到最后也没爱上简贞,不是更对不起人了吗?
他好像因为冯兰兰,把爱用完了,再也不想爱不爱了,只想往后余生围着他的三个女儿,三个女儿的女儿转。
简贞在感情上也是个执拗的人,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相信漫长恒久的等待会让岁月恩赐于她,让她等来崔忠义敞开怀抱纳她入怀的那天。
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再等多年吗?
她没有告诉崔忠义,她在崔忠义集资房的前栋楼,也买了房。
是带院子的一楼,她幻想有一天,她和崔忠义的孩子在一楼的小院里奔跑嬉戏,绕身膝下。
这天,冯兰兰正风风火火把乡亲们送来的东西过磅,一个戴着大破草帽遮着半边脸的男人一瘸一拐来到她面前,可怜巴巴道:“要打杂的吗?”
冯兰兰一边数着准备递给村民的钱,一边低头道:“要要要!老娘正手忙脚乱准备雇人呢!”
那人等村民走后,又可怜巴巴道:“那你得说话算话。”
冯兰兰这才抬起头看他。
当看清破草帽下的半张脸时,像是见鬼一样吃惊道:“你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