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蹙眉,“他们可是看中猛帅手中,百万银两的财富,有什么利益能够与这相比呢?”
贺人龙笑道:“本帅的钱,他们得冒风险,丢了性命也未必拿到。况且本帅有钱这件事,朝廷、孙传庭、王鳌永都知道,他们岂会把钱分给榆林的军户?这些人只是被眯了眼睛,让张天福给欺骗了。若是本帅给他们一条生财之道,让榆林一地富裕起来,他们不用拼命,就能够分钱,他们还不效忠本帅?”
高維闻语,脑瓜子嗡嗡,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贺人龙有钱,朝廷也知道。
他们就是击败贺人龙,这笔钱有朝廷和那些大人物盯着,能有几个子落在他们手上。
宋献策不禁问道:“猛帅有什么生财之道,让榆林诸将拜服?”
高維等人不禁竖起耳朵,他们穷怕了,真的很想找一条出路。
若是榆林能够富起来,各堡的军户就不用为了生存,逃离榆林卫,忍受与家人分别的痛苦。
贺人龙没有回答宋献策,摆摆手,“这个先不提!要收服他们的前提是,本帅先得打服他们,让他们知道本帅的银子,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贺人龙确实有让榆林富裕起来的办法,榆林境内有陕北最大的神府煤矿。
贺人龙要锻造兵器,制造火器,煤是必须之物。
此外,榆林卫地处边境,是劣势,也是优势。
贺人龙拿下延绥后,便准备直接在榆林开埠,同关外的蒙古人做生意。
当然做生意,需要货物,眼下贺人龙被王鳌永封锁,境内物资匮乏,贺人龙面对封锁,除了寄希望于走私外,还要发展生产,自力更生。
届时贺人龙要冶炼铁矿、打造铁器,开窑烧制瓷器、陶器,都需要榆林卫的煤矿。
那个时候,榆林想不富裕都难。
张天福是画饼,他贺人龙是真干。
这场斗争没有悬念!
其实即便贺人龙不动手,张天福光画饼,也支撑不了多久。
除非他能得到王鳌永的物资援助,否则等他连口粮也拿不出来,榆林诸将不可能一直围在他身边。
这时贺人龙看向高維,这厮与那些底层士卒不同,士卒只要有口饭吃,有军饷拿,就能够效忠贺人龙,高維是军官,所求必就不只是吃饱饭和领军饷了。
贺人龙沉声道:“你将张天福的老底卖给本帅,张天福必不容你。现在本帅需要你写一血书,让人前往榆林救援。待本帅击败张天福,你依旧做千户,本帅允许你们在边境开埠,届时只需抽税,就足以养活麾下兄弟。”
明朝官场腐败,无论是海禁,还是北面对蒙古和建奴的封禁,都是禁个寂寞。
明朝海禁,海上贸易的钱,都让浙东海商和郑芝龙赚去。
明朝封锁蒙古和建奴,口外贸易的利润,又全进入了晋商和贪官的口袋。
前些天贺人龙接触到晋商,便有了在延绥开埠的想法。
口外贸易的利润,他怎么都要争一争。
这甚至是日后,他分化蒙古和建奴的一个重要手段。
如今朝廷反正封锁不住,他不如大大方方用关内的物资换取关外的牛羊和毛皮,把延绥的经济盘活。
高維心头震惊,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士卒,知道开埠的好处。
关外的蒙古人只知道放牧,除了有牛羊马匹外,什么都缺。
关内一个普通铁锅,运到关外能换一只肥羊。
若是贺大帅允许他们开埠,整个榆林卫都会受益。
那张天福聚集榆林诸将,要分贺大帅的银子,可贺大帅兵强马壮,钱是他们能分的吗?
况且,即便张天福真打进延安,贺人龙的银子,怕也轮不到他们分。
高維心中忽然有些感动,似乎看到了榆林卫的出路。
现在他明白了贺人龙的意图,捉拿家眷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将张天福的军队引出榆林城。
“大帅,卑职愿意回榆林,将张天福引出城来!”高維郑重行礼,满脸真诚。
这一刻他是真想为贺人龙效力,不能再让属下抢先了。
贺人龙却摇摇头,“不行!你是主将,你逃回榆林,只能说明你率的兵马已经完蛋,张天福便没必要派兵来救了。本帅要的是制造势均力敌的假象,这样张天福才会不断派兵投入。本帅要教教他,什么是沉没成本!”
高維愣了下,没想竟被拒绝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帅英明!那卑职这样写信,就说贺帅家的碉楼有家丁守卫,卑职三百人攻不进去。贺府家丁已经派人前往延安求援,请求张天福发兵增援!”
贺人龙满意颔首,赞赏的看了高維一眼,是个人才,都会举一反三了。
若是如此书写,说不定能将张天福引出来。
“拿纸笔来!”贺人龙吩咐一句,便有士卒拿来笔墨纸砚。
这时贺人龙见众人还跪着,当即笑着抬手示意,“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不多时高維写好书信,然后交给贺人龙。
贺人龙看了看,目光看向高維身后几名军官,“你们谁愿意同赵忠祥去趟榆林?”
“大帅,卑职愿往!”
“大帅,某去!”
高維一众手下,纷纷争抢着要给贺人龙效力。
宋献策不禁深深看了贺人龙一眼,心中暗道:“这贺人龙是闯王能够驾驭的吗?”
……
榆林城。
张天福收到张天禄的书信后,心里便忍不住兴奋。
在他即将破产之际,终于等到了王鳌永将要反扑的消息,他心中如何不喜。
四千人马就是四千张嘴,他即便拖着不发饷,每天也是花钱如流水。
如今好了,只要他抓住贺人龙的家眷和族人,王抚军就会发兵北上,他便终于可以率部南下,杀回延安了。
自从收到信后,张天福已经三天没办过宴席,一直在等待高維消息。
“算时间,那高維应该早到了米脂,怎么还没派人回来?”张天福颇为不满道。
“贺人龙老家必定有粮,高維那厮估计要在米脂大吃大喝几天,才会回来!”属下家丁有些后悔,没有接下抓捕的差事了。
“娘的,耽误本帅大事,得他回来,非狠狠收拾他不可!”张天福一掌拍在桌案上,恶狠狠道:“周三,你带几个人去趟米脂,让高維赶紧带着贺疯子的家眷回来,别耽误本帅大事!”
“大帅放心!末将一定把人带回来!”周三拍着胸脯保证,却决定去了米脂,先在贺人龙老家捞一笔。
这时周三刚转身,一人急匆匆的跑进堂来,“大帅,高維派人回来求援来了!”
“什么?求援!”张天福满脸惊讶,遂即脸色阴沉下来,“人呢?带进来!”
不多时,赵忠祥和高維麾下一个百户进入节堂,张天福不待他们行礼,便黑脸问道:“高維怎么回事,为何向本帅求援?”
赵忠祥示意那百户一眼,对方连忙掏出一封书信,“大帅,贺人龙老家的碉楼修得跟堡垒似的,里面还有家丁驻守,弟兄们攻了几次,都没能攻下来。”
张天福接过书信,迅速看了一遍,不禁骂了一声,“废物!”
赵忠祥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当即抱拳道:“大帅,卑职看见贺家堡内有人冲出,应该是去向延安求援。那贺人龙得到消息,肯定发兵增援,还请大帅速度发兵,抢先一步拿下贺家堡垒!”
贺人龙一个总兵,对老家不可能没有关照,贺家老宅修成堡垒,有家丁驻守,似乎合情合理,也正好解释了,延安之变后,家眷为何没有急着向延安转移。
“酒色误事,是本帅疏忽了!”张天福在赵忠祥营造的紧张感下,来不及细细琢磨,心里就一个念头,要在贺人龙援兵赶到前,抓住贺人龙的家眷。
他看了眼周三,正好他没走,于是直接吩咐,“周三,你带一千人马过去,务必抢先拿下贺家堡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