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松锦大战中歼灭了明朝边军主力，如今八旗已经有了入关的实力。
近来八旗王公对于入关都是跃跃欲试，可皇太极却保持着相当的战略定力。
如今明朝的长城防线，处处都是漏洞，八旗兵可以从除山海关以外的任何一处，轻松破口而入，可进入中原容易，想要统治却很难。
八旗如果冒然入关，灭了明朝，关内的汉人必定反抗激烈。
八旗毕竟是异族，腐朽的明朝覆灭，中原汉人肯定首先投靠新的汉人政权。
届时八旗不要说恢复前金疆域，就算想在河北站稳脚跟，也是万分艰难。
皇太极有覆灭明朝，攻下明朝京师的实力，可是在没想到统治中原的办法之前，他不会轻易灭掉明朝。
不是谁都放弃眼前巨大的诱惑，皇太极有这份战略定力，可谓雄才大略之主。
相比之下，老李占据西安，控制关中后，并未扎实根基，选择直接灭明，便是缺少战略定力。
皇太极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八旗，等待着一个时机。
在等待时机期间，皇太极为了解关内情况，派遣大批细作进入中原，刺探军情，招揽官员。
本来清军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明朝和李自成身上，贺人龙忽然在延安起兵，引起了清军的关注，李墉便被派到延安，负责监视贺人龙。
李墉是外来人，同贺部将帅不熟，冒然接触，可能会引起贺人龙的注意。
为了避免被发现身份，李墉选择开了个胭脂水粉铺子，打算从贺部将士的女眷入手，从她们身上收集和打探贺部的情况，以便汇报皇太极。
延安城内有钱人不多，一盒胭脂水粉够用很长时间，下午时店铺内依旧冷冷清清，生意不太好，没有一个客人。
店里伙计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一人忽然进入店内，四处打量一眼，便沉声道:“你们东家呢？”
伙计抬头去看，竟是一位军爷，不由得心头一凛，连忙起身，“东家的在二楼休息，军爷找东家何事？”
军士拿出一张帖子，“我家大帅请你们东家到帅府赴宴。”
这时楼上的李墉听见动静，走下来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他吩咐伙计取来几钱碎银给军士，然后微笑道:“还请转告贺大帅，草民一定前往。”
军士拿了银子，便告辞离去。
李墉拿着帖子，心中却满是疑惑。
他刚来延安城，店铺开张不过三日，怎么就引起了贺人龙的注意。
李墉心中有些惶恐，不过很快便忍下了跑路的冲动，决定去总兵府邸会一会贺人龙。
他到延安后，还未展开任何行动，贺人龙不可能知道他细作的身份。
从贺部女眷入手，刺探消息终究太慢，而且一群老娘们儿不关心大事，也难以知道核心机密。
这次接近贺人龙，或许是个机会。
想到此处，李墉当即吩咐伙计，“为我准备一份厚礼。”
……
临近黄昏，李墉带着礼品，来到总兵府前，立刻便有人禀报贺人龙。
令李墉没有想到的是士卒进去不久，贺人龙居然亲自出面相迎。
“哈哈～”贺人龙朗声笑道:“这位便是范掌柜吧！”
李墉有些受宠若惊，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商人，而贺人龙却是总兵，双方间存在巨大的身份差距。
“草民范永年拜见贺大帅！”李墉连忙要行大礼。
贺人龙一把托住，满脸微笑，“李掌柜不必多礼，本帅备下宴席，我们边吃边谈！”
当下贺人龙将他拉进府邸，在桌前落坐，只见上面有鸡有肉，颇为丰盛。
贺人龙拿起筷子招呼吃喝，可李墉却根本不敢动。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贺人龙堂堂总兵，对他如此热情，事情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李墉面对佳肴，根本吃不下，他有些惶恐道:“不知大帅召草民过来，可是有事情吩咐？若是草民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贺人龙闻语，遂即放下筷子，用简婉绣的手帕擦了擦嘴，才正色道:“范掌柜是山西介休人氏？”
李墉是叛臣李永芳的族人，在关内行走，需要一个能用的身份。
山西范家是最早与清军勾结的晋商之一，清军在关内刺探情报，很多细作和探子，都进入范家商铺，以便在关内行走和刺探情报。
李墉在关内的身份，便是介休范家的旁系族人。
李墉点点头，用山西口音道:“草民确实是介休人氏。”
贺人龙闻语，心中已经确定，李墉是细作无疑，他心中暗道:“还真是建奴的谍子，这么快就盯上本帅。眼前这厮陕北话、山西方言转换自如，清军细作的水平，比军情司的糙汉真是强多了。”
一瞬间，贺人龙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
虽说距离明亡不到两年，但是贺人龙心中一直有股傲气，觉得自己无所不知，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对付李自成和八旗。
现在看来，他的对手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极为恐怖。
如果他不了解范家，还真难以识别眼前之人，是来刺探军情的谍子。
诸多思绪在贺人龙脑中盘旋，不过并不影响他与李墉的谈话，“介休范家有个大商人，姓范名永斗，掌柜可曾认识？”
李墉不明白贺人龙的意图，不过看贺人龙好酒好菜的招待，想来不是坏事，便道:“自是认识。他是草民族兄，不过他们那支很早就迁到张家口，专做口外的生意，草民与他已经多年未见了。”
贺人龙道:“掌柜的能否帮本帅联络范永斗。本帅想和他谈笔生意，希望他能为本帅提供一批精铁、铜锭、硫磺、硝石，价钱不是问题！”
李墉闻语，终于明白贺人龙的意图，心中松了口气。
可是精铁、铜锭、硫磺、硝石都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他却不能轻易答应。
李墉接到的指令是，监视贺人龙，了解贺人龙对明朝、李自成和清军的态度，并非帮助贺人龙扩充实力。
李墉作为八旗子弟，能够得到一些上层的消息，贺人龙的起兵，似乎让上层极为警惕，好像是怕贺人龙的崛起，影响他们正制定的一个计划。
这事他不敢答应，可直接拒绝，他又会失去接触贺人龙的机会。
李墉想了想，行礼道:“大帅看得起草民，草民一定为大帅尽力联络族兄，不过他能不能为大帅运来物资，草民不敢保证。”
贺人龙端起酒杯，“那就有劳范掌柜了！本帅静候佳音，来，我们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