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人看到的的确是个人。
只可惜此时那个所谓的“人”已经只剩下一个人的形状。
严格来说那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
那人的整个身体已经被一旁的巨石生生压扁,七扭八歪地趴在地上。
那块巨石应该是在砸到他以后又翻滚了一下,因此才将他的身体暴露了出来。
此时如果仔细观察还能从巨石上看到一大片人形的血迹。
血迹上面还粘有一些粘粘糊糊的碎肉和内脏,看得两人有些头皮发麻。
两人试图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它处。
但很快便发现就在面前的这堆乱石之中至少还有十具同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还算完整,但更多的却是残破不堪。
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得两人对眼前的场景记忆深刻。
两人试图闭上眼睛将自己看到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赶出去。
但很快就发现这样做完全就是徒劳。
房遗爱和柴令武两人此时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两人过去虽然纨绔但也仅限于在长安城里斗鸡遛狗,打架斗殴。
曾经干过最得意的事情也不过是将得罪他们的其他纨绔打得头破血流。
长这么大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况,一时间根本就无法适应。
此时两人不仅脸色发白甚至还升起了一股无法控制的呕吐欲望。
这股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到最后两人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弯腰呕吐了起来。
两人一边吐一边还在脑海中不停的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
于是越吐越厉害,到最后甚至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身旁的其他战友注意到两人的情况以后纷纷靠了过来。
不等开口询问就已经发现了那些死尸。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用有些无奈的目光看向了王富贵和刘长发两人。
这种情况在战场上见得多了,龙骑军战士们早就已经开始麻木。
然而房遗爱两人毕竟只是新人,因此就需要王富贵两人好好安慰一下。
王富贵和刘长发将房遗爱两人拉到一旁,让两人离那堆乱石远一些。
王富贵一边将一个水囊塞到房遗爱的手里一边轻轻拍了拍房遗爱的后背。
等到房遗爱两人用清水漱口洗脸以后他才开口说道:“战争便是如此。
当你面对敌人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对手消灭。
至于使用何种手段,事后又会造成何等后果很多时候都无法顾及。
我们的敌人同样如此,他们甚至会在打败我们之后冲进我们的城池。
他们会肆意屠杀我们的百姓,抢夺我们的财物,将我们的百姓抓去当作奴隶。
他们会像对待禽兽一般对待我们的百姓。
因此为了避免这一切我们必须也要像对待禽兽一般对待他们。
如果你将敌人当作了禽兽也许此时的心情便会好上一些。”
房遗爱此时依旧脸色苍白。
他听了王富贵的话以后开口道:“可是班长,我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
王富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有机会杀的。”
说完这话他和一旁的刘长发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即将发生。
房遗爱两人此时并未注意到两位班长的小动作。
柴令武在一旁开口道:“两位班长,我们明天会上战场杀敌吗?”
刘长发点头道:“倘若敌人没有逃走的话我想应该会吧。
不过你二人无需担心,你们作为新兵肯定会被安排到后军,到时可能没有机会接触到敌军。”
柴令武有些急切地开口道:“可是我也想要杀敌建功。”
刘长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连只鸡都还没有杀过,到了战场上如何下得去杀手?”
柴令武道:“我可以的,我打架的时候很厉害的。”
王富贵在一旁开口道:“打架和杀人可是完全不同。
这一点等到你见过了战场的残酷之后自然会有所感悟。”
接下来几人又聊了很多。
通过王富贵和刘长发的讲述房遗爱两人的眼前逐渐展现出一幅壮怀激烈,马踏山河的激情画面。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经过了这一次见闻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许多。
龙骑军这边不想在黑夜里冒险行动,因此便在峡谷外度过了一夜。
而那些败退的吐蕃战士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着自己的大营疯狂逃窜。
即便到了后来他们已经发现身后并没有敌人追赶,但他们依然不敢在这荒野之外多做停留。
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这些吐蕃士兵的情绪终于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这也使得他们行走在完全没有道路的山间时安全了许多。
身体上的疲惫似乎远不如他们在精神上所受到的伤害。
因此这些人硬是在漆黑的山路上行走了整整一夜。
当天色蒙蒙亮时走在最前方的一些人终于远远地看到了自家的大营。
于是他们顿时哭喊着用尽身上仅存的力气向着大营跑去。
焦急地等待了一夜的弃宗弄赞在听到守卫的通传以后连忙跑到了大营门前。
当他看到这些人凄惨的形象以后马上就想到了一个让他不愿面对的可能。
弃宗弄赞一把拉过一名从身边路过的逃兵开口问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你等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那名逃兵被弃宗弄赞拉住以后很快便瘫软在了地上。
只见他双眼茫然的望着弃宗弄赞说道:“赞普,大军败了。
我们中了唐军的埋伏,许多人都被唐军用巨石砸死了。”
弃宗弄赞听了这话以后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他用力将那人从地上生生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开口道:“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名逃兵满脸惊恐的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当弃宗弄赞听说敌人直接用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将峡谷两侧的巨石炸落下来以后顿时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他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任凭那名逃兵再一次瘫软在地。
然后便满脸呆滞的喃喃说道:“我们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