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咖啡馆");
在姜迎和云岘眼瞪着眼彼此蒙圈的时候,
沈暄出声打断:“姜迎,你说什么呢?”
姜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
连忙补救道:“啊,是这样的,
我有一个婚礼要去参加,所以......”
云岘接着她的话问:“所以要找个走过场的男朋友?”
姜迎一拍手:“对!”
店里来了新客人,
云岘对姜迎说了句“稍等”,
转身回了前台。
沈暄撑着下巴,视线在姜迎和云岘身上流转。她搅拌着杯子里的饮料,
乳酸菌加了柠檬,
是很合她孕期口味的清爽酸涩,也像极了此时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姜迎低着头,
神色恹恹,瞪了沈暄一眼,
怨道:“都是你,突然叫他干什么,
我都没准备好。”
沈暄笑了笑,
端详着云岘:“你说湘琴会答应吗?”
姜迎哼了一声:“谁吃饱了没事干才答应。”
沈暄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她老公打来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啊。”
姜迎叮嘱她:“小心点,别走太远。”
另一边,云岘把后厨的苏丞叫了出来,
然后朝姜迎的方向给了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往门边走。
姜迎点点头,
拎了自己的包跟上他的步伐。
云岘带着她上了停在后院的车。
车厢狭窄私密,
座位与座位横亘着隔断,也不用面对着面,倒是很适合谈话。
姜迎不喜欢过浓的车载香水,
也不喜欢皮革座椅的味道。云岘的车里没有这两种气味,只有极淡的一阵清甜柑橘香,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去的。
“是谁的婚礼?”云岘先开口问道。
姜迎不想撒谎,但也没说实话:“我一个大学同学。”
“为什么要找个人陪你?”
姜迎抠着肩包带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当时脑子一抽,说到时候我一定带着男朋友亲自祝福,结果人家现在把婚期提前了,我还没找到男朋友。那天是同学聚会,挺多人都在场的,估计都等着婚礼上看戏呢。”
云岘问:“所以想找个人帮你应付过去?”
姜迎点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沈暄也骂我死要面子活受罪。”
云岘从杂物盒里摸出一个铁盒,放在手里开关盒盖。
心理学上说,这是有些焦虑烦躁的表现。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推掉不去?”
姜迎还在想怎么回答,云岘又问:“是前任?”
他直白的揭穿让姜迎蹭地红了脸:“对。”
车厢里陷入安静,只有铁盒一开一关的嗒嗒声。
许久云岘才启唇淡淡说了句:“行,我陪你去。”
姜迎偏头看向云岘,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像是精雕细琢过的艺术品,锐利而显锋芒。其实他的五官也硬朗,只是平日里的气质太温和,所以显得亲人好相处。
如今他的不悦全摆在了脸上,像罩了层浓雾,压的人喘不过气。
姜迎察觉到他的心情,开口道:“你不用勉强。”
“不是勉强。”云岘稍稍缓和了语气,“上次你帮我画了画,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就当礼尚往来,我帮你这个忙。”
“礼尚往来......”姜迎咀嚼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那就当礼尚往来。”
姜迎下车后,在桃树底下看见了打完电话的沈暄。
沈暄看她反应不对,问:“怎么了?湘琴不愿意啊?”
姜迎摇摇头:“没有,他说行,但我怎么觉得......”姜迎回想着刚刚车上云岘的神情和语气,努力找到一个形容词,“他好像,生气了?”
沈暄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夹到耳后:“他生什么气?”
姜迎疑惑地歪着头:“对啊,他生什么气啊。”
微风吹拂,春花从枝头摇晃着下坠,粉白的花瓣落在姜迎的肩上,覆盖了鲜红的玫瑰刺青。
沈暄替她取下花瓣,放进她的掌心,挽着她往街边走:“别想这么多了,湘琴答应不就行了,走吧,别浪费大好春光。”
姜迎拉住沈暄控制她的速度:“走慢点!”
车上,沈暄从后视镜里看向那栋温馨精致的咖啡小屋,问姜迎:“你这次找湘琴当假男朋友,那你什么时候让他转正啊?”
姜迎摇摇头:“我俩还没当那时候呢。”
沈暄失笑,拧了一把姜迎的胳膊:“哪时候?你还享受上暧昧期了是吧?”
姜迎痛呼一声:“那你说,什么时候?”
沈暄说:“这次去上海就是个好机会啊,你可得把握住了。”
姜迎想了想,点点头:“对,是好机会,那你说我要怎么表白啊?那种又贵又俗的就算了。”
沈暄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湘琴啊。我让你和人家好好增进感情,这就下定决心要表白了?”
姜迎皱眉反问:“你不是这个意思吗?让我和他赶紧转正。”
“我是想你俩早点好上,但是......”沈暄顿了顿,“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主动的,实不相瞒,我以前还怀疑过你性冷淡呢。”
她又补充道:“毕竟你和陆廷洋好的时候,你都没向他直白地表露过爱意。我以为你会永远习惯被动和接受。”
姜迎降下一半车窗,春天空气里都含着馥郁的花香。
从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末夏初的季节,一个男孩捧着赤忱的心意,满心欢喜和期待地走到她面前。
窗外街道边的树木一闪而过,她的声音被吹散在微风里:“陆廷洋和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所以啊,不敢再犯前车之鉴了。”
——
这天姜迎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看见那辆银白色的车,她一只手挡在额前,快步小跑了过去。
“怎么没带伞?”等姜迎坐在副驾驶上,云岘看着她被淋湿的头发,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姜迎接过,胡乱擦了擦:“忘了,没事,就小雨。”
黄梅雨季,潮气席卷在江南城市,天地间闷热潮湿。
云岘叮嘱她:“下一周都有雨,别再忘记了。”
姜迎乖巧点头。
过两天他们就会出发前往上海,今天打算出来买出席婚礼的礼服。
前几日云岘有征求过她的意见,想要根据对方的着装给自己准备一套相配的。
姜迎觉得毕竟是麻烦人家帮忙,直接提出衣服由她来买。
云岘思忖了一会,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约着今天一起来逛逛。
姜迎给自己准备的是一件法式连衣裙,白底橘子花纹,复古方领,长度至小腿肚,下身的开叉设计增添了几分性感,慵懒又优雅。还特地下狠心买了一双8公分的麂皮细跟鞋。
五月天气已经闷热,一整套西装太厚重,姜迎给云岘想的是衬衫配西裤,他身高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刚进一家店试穿就很合适。
姜迎坐在沙发上,看两个店员笑着窃窃私语,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云岘从试衣间出来,整理好扣子,转身问姜迎:“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很适合你。”
一旁的店员说道:“美女,你男朋友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
云岘朝她微笑着点了下头,又看向姜迎:“我是想问,你觉得和你的裙子配不配?”
姜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两位店员激动地手抓着手惊呼了一声:“天呐,好甜!”
姜迎和云岘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
“就这套吧。”
“行。”
云岘回试衣间换衣服,姜迎到前台买单。
结账时店员羡慕地对她说:“头一次见陪着男朋友逛街的,你们俩感情好好哦。”
姜迎只笑了笑。
不到半个小时就解决了,走出男装店,云岘问姜迎饿不饿。
姜迎摇摇头:“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云岘浅浅地勾起嘴角,揶揄她:“我只知道新娘子婚礼前要节食瘦身。”
姜迎反问他:“谁和前任见面的时候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云岘的脚步停了停:“这样啊,不好意思,我没前任我不知道。”
姜迎瞪大眼睛,嘀咕了句:“不会吧?”
云岘又重新迈步向前走,在一家粥店门口停下:“喝粥行吗?”
姜迎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忍不住追问他:“为什么啊?你这样的都没前任?”
云岘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踏进店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学生时期家里严禁早恋,后来就忙的没时间想这些了。”
姜迎点点头,酸溜溜地说了句:“那也有很多人追你吧。”
云岘在菜单上勾画了几样,把纸和笔递给姜迎:“说实话,并没有。”
姜迎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
云岘倒了杯茶,不疾不徐地开口:“大一考四六级,大二学生会,大三的时候学了几门外语,然后就是读研、实习、工作,我留给社交的时间很少,也没心思经营一段感情。”
姜迎试探着问:“那你遇到过喜欢的人吗?就这样错过?”
云岘抬头望着她:“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是我同桌,挺优秀一个女孩子。”
姜迎小口喝着茶,心里发酸:“哦,你的白月光啊。”
云岘笑了笑,说:“白什么月光,人家孩子都生了。”
姜迎暗自松了口气,看着云岘,只觉得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了解太少了。
她说:“我原本以为你是那种特别自由随性的人。”
——生长在富裕开明的家庭,有一对温柔和善的父母,在空闲时喜欢读书和电影。
浪漫、成熟、稳重、随和,财务自由、时间自由。
云岘笑着接过她的话:“却没想到我也是个社畜?”
姜迎扬起嘴角:“至少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我很羡慕。”
云岘的笑意浅淡,有种历经许多事之后沉淀下来的淡然:“不用羡慕我,你总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
他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行人来往,或结伴或独行。
“我来溪城之前,有人问我,为什么要急着跳出舒适圈,你打拼几年不就是为了现在的生活吗?”云岘的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腿上,语调平缓,衿贵又从容。
“稳定的工作、有房有车、等到合适的年龄结婚成家,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理想的生活,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舒适圈。按部就班地活了三十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想叛逆一回,辞了工作,收拾了行李,到机场的时候甚至没想好要去哪里。来溪城是因为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在这里,本来只是想散散心,也是一时兴起开了家咖啡馆。”
姜迎听出他话里的端倪,问道:“所以云边也只是你的一次尝试?”
云岘点头:“算是意外之喜吧,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姜迎心一紧,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等你觉得没意思了,就会去下一个地方?你不想在溪城定居吗?”
餐厅的光线昏暗,砂锅粥飘散着热气,隔着一层水雾,姜迎在他的目光里辨不出是哪种情绪。
云岘嘴角保留着浅谈笑意:“或许吧,看有没有让我留下的理由。”
姜迎问:“云边不算吗?”
云岘摇摇头:“本也只是想开着玩玩,过几年生意不行了就把它盘出去。”
姜迎皱起了眉,明明不是立马的事,但她还是为云岘随时随地有可能的拂衣而去感到心房酸胀。
她蹩脚地试图挽留:“溪城依山傍水,空气又好,挺适合定居的。”
店员张罗着新的客人落座,餐厅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姜迎听见云岘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
“要是娶个溪城姑娘或许就得留下来了吧。”
他说的半玩笑半认真,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带了几分隐晦的试探。
餐桌上热气袅袅,姜迎被熏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姜迎,他在疯狂暗示你。
2("云边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