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身体已经越来越差,而天下各镇节度使人心浮动,诸藩更是厉兵秣马,天下怕是即将大乱了。” 紫衣太监忧心忡忡地说道。 虽然之前几朝皇帝在位时宦官集团空前强大,但是经历了圣愍帝和圣武帝的屠杀之后宦官集团的势力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还好圣恒帝陛下为人比较仁慈,他们才能在文臣和藩镇的压迫下苟延残喘。 而当朝还有陈公公能够取信陛下顶住各方的压力为他们这些身残之人遮风挡雨。 要说着陈公公也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了。 他本名陈伯泽乃是荆州人士,年幼时因荆州饥荒被父母卖入宫中成为太监。 他乃是圣成帝时期入的宫,历经了圣成帝、圣隐帝、圣敬帝、圣愍帝、圣武帝直至如今的圣恒帝可算是六朝元老。 而在入宫的这几十年的岁月里,他经历过宦官最辉煌的时代也经历过宦官最悲惨的时代。 他看着那些前辈们在权势面前被蒙住了双眼,他看着他们猖狂的操纵朝政,看着他们废立皇帝,最终也看着他们身首异处满门抄斩。 幸运的是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他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因此他才能幸免于难。 他躲过了皇帝的屠刀,躲过了藩王们的斧钺也躲过了岁月的侵蚀。 就因为他活的长久,终于在他熬死了多位皇帝之后,他成功的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圣恒帝送上的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要知道圣恒帝可不是圣武帝的儿子,他可是圣成帝的儿子,按照辈分他乃是圣隐帝、圣愍帝和圣武帝的爷爷辈儿。 他之所以能够登上皇位完全是因为圣武帝英年早逝,皇室中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些皇子都还太过年幼。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藩镇和文臣们统一在一起来支持圣恒帝。 之所以一向不和的藩镇和文臣能够统一意见是因为他们担心另一派的势力过于强大。 而这个让藩镇和文臣都很忌惮的势力就是:外戚。 “白公公多虑了,虽然陛下如今龙体有恙,那么藩镇开始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可他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赵监正站起身来踱步到了观星楼的阳台边,看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大虞皇城不屑的说道。 “时至今日,各大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这盘大棋已经有人开始落子了,只是那些藩镇都只不过是棋子罢了,他们还不自知。” “赵大人难道从《万衍谶符》中解读出了什么?” “我已经说过我不曾从《万衍谶符》中读到什么未来之势,但是我却已经从目前的局势中看出了端倪。” 赵监正目光深邃,成竹在胸的气势让白公公不由身体一震。 “既是如此,我回去该如何跟陈公公与陛下说?” “你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跟陛下和陈公公说:一如既往,无需担忧。” 赵监正的话让白公公拧起眉头来,他虽不知其中深意,但是还是应了一声诺之后起身退出了观星阁。 而赵监正坐回到案几前,将《万衍谶符》拿起翻了翻便将之随手扔到了地上。 “既是知道结局又哪来的勇气去布局,执棋之人就该心无旁骛一往无前,不看也罢,不看也好!哈哈!” 赵监正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刻赵监正终于打开了一直不曾打开的心结,他此时感觉道心通透,浑身自在无比。 而在远离大虞皇朝千里之外江南水乡,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听着窗外起伏浪潮声,眼神深邃,面露沉吟之色。 而窗外成片的桃花树下摆着一张张桌案,一位位女子正坐在案几前。 有的在抚琴弄弦,婉转动人的音律在这林间飘荡,让人如痴如醉。 有的在挥毫泼墨,青山流水在聊聊几笔就跃然纸上。 有的在唱念诗歌,秀口一吐便是那锦绣文章,让人不由心生向往。 ~~~~~~ 如此美景加上如此美人简直是美不胜收。 “宫主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密令发给在外的所有门人!” “好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白发老妪眼帘微垂,暗自嘀咕道:“大势已起,这千年基业是一朝散尽,还是乘风而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同一时间淄州的一座深山之中朗朗的读书声自山林间不断传出。 这些读书声抑扬顿挫中期十足,颇有些正气凛然之感。 而书声传来之处是山间一座座屋舍,这些屋舍青砖黛瓦,古香古色。 连片的屋舍绵延好几里。 山间数条石径小道蜿蜒而下将山外和山里联系在一起。 这些小道上一位位身着青衣长衫之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摇头吟诵诗歌,或研习讨论文章典故。 而这些石径小路最终都汇聚到了一扇山门前。 虽然这山门上有一块烫金匾额,但是因为山间的雾气萦绕,上面所写的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而山门两侧两幅木刻对联,隐约能看到上书的文字。 上联乃是:鹿豕与游,物我相忘之地。下联写着:泉峰交映,智仁独得之天。 而山门口的台阶之上,一位长衫老者背对山门目光悠远。 他小声低语:大厦将倾,安民之道还可行否? 相较这两处的能让人沉心静气,千里之外的蜀州一处平原小城之中,一人正仰躺在屋顶之上神思飘远。 而屋顶下面,大量身着短褂的汉子在忙活着。 他们有的在炙热的火炉旁乒乒乓乓的打着铁,四散的火星在空中飞舞带起屡屡白烟。 有的人在卖力的拉着锯子将一个粗大原木锯的木屑纷飞。 也有的人正对着图纸比比划划像是在研究什么。 ~~~~~~ 这些人认真而专注,只有屋顶上的那人与这下面的众人格格不入。 只是他的脸色始终保持着一缕忧色。 在同时,大虞皇朝的土地上还有很多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很多人都在忧心匆匆地算计着什么。 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狼居庭上也有人正愁苦不已。 与这些苦心孤诣算计着什么的人相比这时的李毅却要轻松的多。 此时已经是乔复恭被杀的第二天下午,他将衣重道背着翻过都梁城的大山后衣重道也醒了过来。 醒来的衣重道已经褪去了一身凶蛮的杀伐之气。 虽然他长相依旧凶悍,但是李毅却明显感觉出他的气势比之之前有很大的变化。 对于李毅救了草军头头的这件事,客栈众人的态度就各不相同。 杨平这个胖掌柜从始至终都表示强烈的反对,在他看来草军各个都是残忍嗜杀的暴徒,救这种人就是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最大的威胁。 只可惜他的反对不起任何的作用,因为李毅态度非常坚决。 他用一句话就让杨平乖乖的闭上了嘴:如果你不满你现在就可以和我分开走。 而程三郎对衣重道和米义人就要和善的多,甚至他的态度有些讨好。 李毅原本以为衣重道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回到草军的队伍中去。 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衣重道打听了他们的目的地后执意要护送他们过去。 按照他的说法如今草军在这一带活动平凡,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赶路很容易被劫。 而有他在草军就没人敢动他们。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杨平同意与衣重道同行。 这一路走来米义人和衣重道两人轮流与众人交谈,他们很快就打听清楚了这一行人的具体情况。 当得知具体情况后衣重道和米义人的脸色就变得玩味起来。 当天色渐暗时,他们赶到了一座破庙之中。 自从圣武帝灭佛之后,大虞皇朝这种破庙的数量猛增。 因为缺乏人来打理,大部分寺庙都破损倒塌,而他们所栖身的这一间保存的还算完整。 在草草吃了些干粮后众人开始围着篝火聊天。 众人聊着聊着不由将话题扯到了草军上来,毕竟众人之所以逃离都梁城就是因为草军。 而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们发现衣重道和米义人并非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只知挥刀乱砍的疯子。 “衣壮士,我曾听闻草军各位当家各个都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的好汉可为何你们要劫掠各州县呢?” 程三郎对于草军从骨子里就有崇拜的情节,他对于草军的印象一直不是太坏。 “就是啊,你们不是喊着要为天下百姓挣命吗?可为何转头又要劫掠百姓?” 杨平跟着就质问道。 但是当他看到米义人的脸色有些不善,于是立刻把头一缩不敢再说什么了。 “其实我们草军并非如今天你们看到的这样,今天的这一支草军并非我的部下。” 衣重道面色有限羞赧,虽然这些烧杀抢掠的草军并非他的部下,但是也的确是草军的一份子。 虽然他可以像约束自己的部下那样约束这些毫无纪律的草军,但是这势必会与岳棉发生冲突。 到那个时候以岳棉的脾气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最终很可能导致两方火拼。 “衣大哥,草军进城劫掠之时我也在城中,我看到了百姓们惶恐逃命的样子,如果你们草军真的是要为百姓挣一条活路的话,你们就不能如此。” 李毅叹了一口说道。 “要知道无论何时,百姓才是这世间的根本,无论是千古英豪还是风流名士只有民心所向,他们才能永盛不衰。” “对的,对的,就是那个什么船能什么,那个水又能什么来着。” 杨平看到李毅发话,他立刻跟了一句。 但是当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想说的话自己却说不清楚了。 “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衣重道一脸鄙视地补充道。 “唉,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一句。” 杨平一拍自己胖胖的大腿笑着说道。 对于李毅的说教衣重道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这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大当家凌飞白说的,当时他感觉大当家说的非常好,感慨读书人与他们这些武夫果然不一样。 “我这次回去后定会向各位当家的陈述此事,必将规范草军的行动,不在让他们四处劫掠百姓,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衣重道点头表示并且保证道。 “那衣壮士和米壮士是如何加入草军的?” 程三郎对于衣重道和米义人的过往非常好奇,同时他对草军也很是向往。 之后衣重道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边,这也让杨平等人知道了为何衣重道要追着乔家不放。 “真是画虎虎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得我以前还觉得乔家家主是个清心寡欲潜心修行的好人呢。” 杨平这一次成功地拽了一句文,只是不知道这一句又是什么人教他的。 而米义人也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讲了一边。 听完后众人之间的气氛显得略微有些压抑。 他们没想到这群看似野蛮凶残的草军竟然大部分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 而他们之所以参加草军也都是被现实逼迫的走投无路,才落草为草军的。 夜深之时,众人都已经睡下只有衣重道却躺在地上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 他的目光聚集在李毅的身上。 对于李毅衣重道打心底里喜欢,这不是因为李毅救了自己。 而是因为李毅这人无论是武力还是文韬都非常人能够比拟的。 对于这种文武双全的人衣重道非常敬重。 此时他就在想如果能够劝说李毅加入草军,那么以他的武艺和学识肯定能够很快在草军的队伍里崭露头角。 并且他觉得李毅此人以后必然是能够成长为让他仰望的存在。 这种难得的人才加入草军后一定能够辅佐大当家他们推翻腐朽的大虞朝廷,到时候封侯拜相定然不在话下。 到那时自己作为引荐人也定然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也算是能够名垂青史了。 想到这里衣重道就更加坚定了将李毅弄进草军的心思。 但是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李毅对于草军的印象并不好。 他刚才也听说了李毅的身世,知道了他的全家都是被盗匪所杀。 而在他看来草军也是盗匪,他是绝无加入草军的可能。 想到这里真的让衣重道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