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清点吧。”
穿过了营寨内的数顶帐篷后,独眼把穆总镖头带到了马厩旁的长长一排囚车边,指着囚车道:“一人需用市价五十两的物资来换,算你三千两就能把他们全部带走了。”
每辆囚车内都或多或少蹲着几道衣衫破烂的身影,其中有男有女,年轻者居多,但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呆滞,似乎在此之前遭受了不少非人折磨。
穆总镖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点了点头道:“好,我全要了,尽快安排下山交易吧。”
说罢转身便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独眼狰狞的面孔上悄然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狞笑,高声喊道:“慢着!”
他挥了挥手,顿时便有属下又拉了一辆囚车过来,它通体由精铁打造,显然是用来关着重要人物的,里面正躺着一位披头散发的青年。
独眼先是慢悠悠地走到这辆囚车前,接着打开铁栏,大手用力拖拽着里面这位青年的头发,将他拉出了囚车,随后又掐着对方的脖子,转头看向穆总镖头道:“我的老朋友,我猜你这次其实是为了一个人才亲自过来的吧,还认识他么?”
穆总镖头止住脚步,转身看向这一幕后不禁面色微沉,沉默不语了良久,才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是当然,这小子可是咱主人亲手出马才抓住的。”独眼嘿嘿一笑,“端木家的公子,端木燕,不是么?”
听见有人喊起了自己身份,那位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身子一抖,紧接着便抬起赤红的双眼,恨声道:“直接杀了我吧,你们这些草原蛮子,日后我一定要将你们统统剁碎了喂狗!”
独眼啪啪两个耳光抽了过去,打得他头昏脑涨,随后啐了一口在他脸上,语气不屑道:“呵,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还猖狂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强大的父亲,早就被葛根高乐的那些贵族们买回去调教成男宠了!”
“你!”那青年双目喷火,却因为脖子上的力道骤然加大,赫嚇发不出声,最后头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够了!”总镖头面色难看,大声喝止道,“杀了他的后果我想你也承担不起,还是开個价吧独眼,要多少才能够把他归还给我们?”
独眼大笑,伸出手,竖起了一根手指:“一万两,而且得是不记名钱庄的银票,以及一件宝兵我就放了他,否则我现在就把他杀了再逃回草原,有本事你们就来草原追杀我。”
穆总镖头听罢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宝兵这个级别的物品想都别想!他还不值这个价,否则我背后的雇主也不会只派我来和你们进行交易了。”
独眼闻言,面露不愉道:“好吧,那宝兵就算了,但极品利器级别的宝刀总有吧?而且不记名的银票数量得翻一倍,两万。”
穆总镖头沉吟了一下,又大摇起了头,随后两人就围绕最终的具体数额开始激烈争吵了起来。
夏启暗藏在马厩旁的一棵大树后面,听见了他们全程的谈话内容,对于其中情况也清楚了个大概。
看来这就是一场不为人知的人口买卖……或者说是人口赎买,总之那些被关在囚车里面的人大概率都是些草原部落侵略边境村庄时被掳走的可怜百姓,此外还有端木燕这种自身价值极高的特例。
见他俩此时正全神贯注的专注于谈判,而且一时半会儿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夏启便悄悄来到那排囚车前,挨个端详起来。
此时囚车内除了少数几个仍在昏睡外,大多数俘虏都清醒着,但没有一人因为见到穆总镖头的到来而惊喜呼喊,反而纷纷蜷缩起身体,生怕引起外界注意。
夏启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划过,当看到他们血迹斑斑的衣物和麻木不堪的眼神时,他的内心不禁有所触动,变得沉重起来。
但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动手解救他们,反而重新退回树后,掐指卜算起来——
先前他便是从酒楼里的那位镖师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心血来潮,通过算出自己可以通过他寻到日后当与他产生纠葛的某人,这才耗时数天一路跟踪至此,如今也该起一卦详细算算这些人中究竟哪一位才是他的有缘之人了。
虽然他的玉虚神算还远远谈不上入门,但那是因为这份传自元始天尊的卜算法门的准入门槛实在太高了。
除开日月星辰两仪四象五行八卦需要无所不精外,甚至还需要对天地间种种法理的具有一定理解,若非夏启有这具天生仙体依仗,在五行方面的感悟得天独厚,还真不一定能靠自学从中领悟出多少门道来。
如今他暗捏的则是“梅花易数”这门寻常书店中亦能获得的易道术数,一通掐算下来,便从卦象中解读出那位与他有缘之人,很可能就是目前正处于昏迷中的端木燕。
而且根据卦象结果显示,他和这位端木家的公子之间很可能会有一段师徒缘分,这让夏启内心感觉怪怪的,难道自己日后还会收些看着和他一般大的人为徒?
唔,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小孩子,但也没必要去收这么大岁数的徒弟来继承衣钵吧……
正当夏启内心沉吟之际,穆总镖头和独眼之间的商议似乎也已完成,独眼答应以一万一千两价值的物资以及一把极品利器为价,将眼下这批人包括端木燕全部交给对方,而穆总镖头则承诺三天之内备齐物品带来交易,随后便转身匆匆离去,没有丝毫多待下去的欲望。
独眼笑呵呵的起身送客,临走前唤下属前来,将端木燕所在的那辆囚车重新拉回大营深处看管,除此以外其余人照旧关放在停放囚车的马厩旁。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夏启眼中精光一闪,知道自己接触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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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燕自昏迷中幽幽醒转,周身穴道尽数被封的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能好好进食了,又在刚才遭到了奇耻大辱,这才气极昏倒,此刻哪怕醒了过来,却仍感觉到额头发烫,昏昏沉沉,身体虚乏至极。
但一想到自己被俘后的种种遭遇,他不禁死死咬紧了嘴唇,一直咬得皮破鲜血淋漓,却仍旧控制不住地发出野兽般痛苦嘶吼。
想他自幼年时便一直顺风顺水,父亲更是傲视一方的外景四重天绝顶高手,铁衣楼“江东分楼”的新晋楼主“海纳百川”端木北,虽然母亲只是对方一名宠妾,却生得他一身天赋卓绝的练武资质,年纪轻轻就开了眼耳四窍,在外游历时,江湖上的黑白两道谁不会卖他几分情面?
然而前阵子的草原经历却成了他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明明只是随手灭掉了一支企图南下劫掠的马匪队伍,却不想直接遭到了马匪头领当中名头响亮的九窍高手苏日那亲自颁布的追杀令,导致回去这一路被各路人马围追堵截。
最终在拼尽全力逃回到大周边境时,不幸失手被擒,先是被当作货物送去了葛根高乐肆意羞辱,随后又被苏日那的心腹独眼关押在了这里直至今日。
其实刚刚昏迷前他在看到那名穆总镖头时,端木燕心里就已经明晰对方的来意了,但他还是不愿面对这一现实,这才怒声痛骂独眼,只求一死了之。
父亲,您为何不愿亲自过来救我?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你不是想着要亲自出去报仇吗?在这里自怨自艾干什么,不想报仇了么?”
就在他心如刀绞,钻牛角尖般地认为自己已经被家里人放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缥缈细微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却发现一位气质出尘的年轻人就站在囚车边,神色平静的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