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大早的也没见东子,不知道这孩子哪去了。
难道是为了卖我的好,早早的就下地干活去了。
哼!
这才像话吗!
不听话的孩子,收拾久了,这不也老实了吗!
那东子,小时候可比这大妮不听话多了,现在不也服服帖帖的吗?
想到这,老太太抻了抻裤腰带,那腰带上拴住粮食柜子的钥匙。
“哼,今天不赚够八个工分,就别吃饭了!”
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就是有这份底气。
但张翠兰可没老太太的自信啊。
这货一面怕林小曼往城里跑,一面又怕老太太那句“不干活就没饭吃”!
这话不止对那俩狼崽子有效,对他们这群儿媳妇也有效的。
没饭吃的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张翠兰犹豫了半天,最后一跺脚,还是下地干活去了。
反正类似这种闹腾已经很多次了,没有一次那俩孩子回城成功过;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别操心了,好好干活吧。
只要老太太偏着她们家就行。
转身,张翠兰和妯娌一起下地去了。
等人走了,林爷爷却没着急下地,而是进屋对老太太道。
“以后少说两句,老大家的养着几个孩子,现在两小的要是在村里过的不好,也让人笑话!”
听老头这么说,老太太却不以为然。
“没事,我心里亮堂着呢!”
说完,还摩挲了一下老头的手,温柔的道。
“你也别怪我折厉那俩孩子;没办法,谁让他俩心思不好,是个心大的呢!这我得压着。“
边说,她还边向孩子离开的方向望去。
“就现在我这么压着,都开始埋怨了,要是等哪天咱俩老的不动了,还不一定怎么地呢!”
“咱们,得趁的年轻还有把子力气的时候,把孩子熬服了。”
“老大不就是这么调理出来的吗?你看,现在多听话。”
“再说,那俩孩子毕竟是老大的亲儿女,现在不调理好了,到时候老大变卦了咋办!”
说这话的林奶奶,满脸写着精明。
林爷爷听完,脱了口烟,叹了口气。
他也是深门大院里出来的,自然知道这是老鸨子调理龟公和姑娘的手段。
自自这媳妇的娘家当年为了她能嫁去大户,是花了心思的。
可这手段,用在儿孙身上,再怎么听着有理,都觉得别扭。
憋了半天,老头到底说了句。
“你这样对老大也不大好。”
林奶奶一听,却炸毛了。
“啥不好了?都是我生的,我还能害他!”
说完,可能也觉得自己对林爷爷声音大了,放低了声音道,
“我这也是一碗水端平。凭啥他能过好日子,老二老三家的就得吃苦啊。这都是新社会了,可不行旧社会的那一套了!”
老太太是怎么理解这话里面的差别的,这一点上不是很清楚。
但是,这时候,只要在说话的最后加上这么一句,就很有说服力。
别管别人认不认同,都不敢反驳。
这话术的运用,让林奶奶脸上底气十足。
而林爷爷却摇了摇头,转身又回了屋里,准备吃了早饭去上工。
这时候刚开春,地里的活不少,正是双抢的紧张时刻!
林家人到了队上的时候,其他人家基本已经都到了。
见一向勤快的林家今个这么晚才来,村里就知道,这是又有事了。
没办法,习以为常了!
这不,一见到,总有热闹发生的林家人来了,村里的人立刻好信了起来。
“林家媳妇,咋这晚才来呢?”
有村里相熟的人立刻笑问道。
听有人发问,张翠兰顿时来劲儿了,跑过去就和人家热络的说了起来。添油加醋的把早上的事一说,句句都不离林小曼的不孝,把事情全推到林小曼身上去了。
三儿媳妇刘巧也在一旁帮腔!
于是,关于林小曼不好这事,就让她俩给坐实了。
话语权真的很重要的,大部分人是没有什么分辨能力的,只要有人敢说,那就有人敢信。
越是见识匮乏的地方,越是如此!
尤其是,面对面的时候,不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更没人愿意反驳的。
真的假的,甚至对的错的都不重要,反正和自己无关,谁都愿意乐呵的捧个场。
至于背后如何分辨另说,反正当面大家又不是来找干架的,自然是,你敢说,我就敢信了!
于是,林小曼的名声更不好了几分。
整個村大队都对林家老大家的俩孩子议论纷纷,声讨这对不孝子。
农村是个人情社会,口碑一旦坏了,日子就艰难了!
而张翠兰也对这种情况很满意。
仿佛只要那俩孩子是坏的,那么他们家的孩子雀占鸠巢去城里生活,就变得天经地义了。
不用管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关系,总之,这听上去,让她们心里没那么虚了!
直到村长带着他家当计分员的儿子到了!大家才消停,拖拖延延的,开始下地干活!
而被众人声讨不孝的林小曼此刻已经到了卫生所了。
夏天的清晨是很难受的,天不凉,但小风也很刺啦脸。
林小曼竹杆似的身体,终于到了目的地了,却也开始不停地发着抖!
这一路,她全靠早上生的那口闷气顶着精神头子,才靠毅力走完的的。
也就是天没下雨,空旷的田野里除了树叶茂密的水杉树,就是田地里脚踝高的稻谷了。
要是路再难走一点,她还真不一定能挺到卫生室!
村里的卫生室,坐诊的卫生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不是之前那个老中医赤脚蒙古大夫了。
这一点林小曼是知道的!
若是那个老头,林小曼还真不敢来!
那老家伙,不止医术不行,还是个事妈,极其爱掺和别人家的事!
若是见林小曼自己来的,绝对不是奔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先给林自己退烧。
定然是,先弄来林家人说道一顿再说,然后再研究发烧的事。
那样子,按照林家的尿性,林小曼就不可能赊账治病了。
她现在赶来就是知道村里卫生员换人了,新来的小姑娘对村里的事不熟悉,还是个心善的。
如此,事情才好办!
这些都是林小曼听说过的!
她一小姑娘发烧来治病,这新来的人家不会多问的。
卖可怜这种事,当然得欺负心善的人了。
这可能就是经验带来的好处。
心中闪过无数无数念头的林小曼,本想着进屋就给卫生员跪下求一求,让人家先给治病,然后再说别的,如此才好保住自己耳朵!
这一路走来,许是累着了,她感觉耳朵上已经开始痒,可能要发炎了。
本就这几天没吃好饭,再加上早上生了一顿闷气,又拖着病躯走了这么一路,眼见的都晃晃悠悠了。
没等林小曼开始卖惨,卫生员一把就给她拉进了屋,量了体温后,很快就给打了退烧针。
林小曼都没来得及说要赊账的事,一切都结束了。
习惯把所有人都当坏人去算计的林小曼,一时间心里有些别扭,再加上他兜里一分钱也没有,就显得更心虚了。
“姐姐.....”
这妮子适时地换上羞怯的表情,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同情,但心里却窘迫万分。
一个是自己本就存心不良,再加上没钱没底气,这让她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以后的小说里,满是心计,最后害人害己的恶毒反派似的!
可她依旧选择‘恶毒’了!
没办法,这就是她一个没依靠的半聋残疾,以后能活下去的招数啊!
早就习惯了交换要高价,利益要多沾,甚至在求人时要舍弃尊严和骄傲的她,一时半会变不了!
这一瞬间林小曼想了很多,甚至为对方设定了好几种嘴脸和应对方式,却从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容易。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没有及时说明情况,万一卫生员发脾气要怎么保证弥补。
却不想,这卫生员很无所谓!
“没事儿,小妹妹,生病吓坏了吧?你是哪家孩子?带钱了吗?”
卫生院的语气很是温柔。
林小曼摇头,面上有些窘迫。
猛然的遇到好人,可不是她该有的境遇啊!
卫生员见孩子似乎有点吓到了,笑着摇摇头!
“没事,别怕,咱把帐记着,等你爸妈来平就行!父母的名字和住址?”
这句话,才让林小曼缓过神来!
此刻,她找的不是她们村里的赤脚医生,而是村里的卫生室的卫校毕业的卫生员!
人家是有文化的!
这种情况,认真算下来,这是林小曼这辈子头一次来。
此刻她一切上辈子对这卫生院的经验都是道听途说的事!
因此,她还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应付眼下的情况。
再一个,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那种,没到紧急情况不缴钱就停药不打针的时候?
这时候讲的还是人情,挂账更是常事,因此林小曼才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