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雨和另一个年级的辅导员——步云老师,共用了一间办公室。两人的办公桌面对面摆着,桌子中间,以各自的显示器为界,算是做了个简单的空间分割。
这使得甘雨有机会在办公室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躲在显示器制造的视线视角里打个盹。
但“办公室没有别人”这种情况着实有些少见。这间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主要是来找步云老师的学生干部。
不论是整理评优评先的表格,还是统计放假离校人数,甚至步云老师自己的汇报材料,他都喜欢安排给学生干部来做。
步云老师把工作给学生干部交代好后,一般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临走时,他会亲切地对被按在办公桌前的壮丁说:“同学辛苦了,多参与院办工作,期末评优时会有帮助的。”
这位壮丁会乖巧地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等步云老师离开办公室,虽然隔着半遮半挡的显示器,甘雨也能看到对面的学生瞬间垮下一张脸,用力地按着Ctrl+C和Ctrl+V,噼里啪啦地用键盘发泄自己的不满。
甘雨老师则几乎不会把自己的工作摊派给学生。
一方面,甘雨体谅学生,不愿意占用学生的时间。
另一方面,甘雨觉得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学生来做。
比如奖学金评分表。
步云老师那一届的学生干部,在算奖学金的评分时,璃月大学学生的数学水准忽然就不见了,会“不小心”算错几个数字。算错的结果是,这些学生干部自己的排名会忽然蹿升几位。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是自己亲自处理的工作文件,甘雨都要再检查一遍。再加上前期安排工作花费的时间,一来二去,也不比甘雨自己处理省时多少。
与甘雨的严谨形成对比的,是步云老师的某次传奇经历。
步云把某一学期的报销文件打包交给一个学生干部处理。
这位学生干部一边聊天一边处理报销文件的填写,一通Ctrl+C和Ctrl+V下来,把聊天记录里的“哥哥你好坏哦(#^.^#)”复制到了“报销原因”一栏里。
连那个俏皮的颜文字——(#^.^#),都被原封不动地复制了进去。
这份报销文件就这样经步云老师转手,提交给了财务。
财务看着文学院提交的“哥哥你好坏哦(#^.^#)”的“报销原因”,大受震撼,特意打了电话给留云院长本人核实。
从此之后,留云院长更愿意把重要的工作分配给甘雨做。但这也导致了甘雨的工作量更大了,经常要熬夜加班。
这也练就了甘雨可以随时随地打盹补觉的特异功能。
当然,甘雨老师也可以随时清醒过来,切换回工作状态。比如那天,看到行秋发来的消息时。
行秋发来了一张画片和一段文字消息。
那张画片其实还好,甘雨看到后只是奇怪了下“五年前是谁拍下的这张画片,我竟然毫不知情”。
令甘雨瞬间清醒的,是那条文字消息——行秋介绍了他是如何发现了这张画片的。
“什么?这张画片就这样在学校的公用留影机里躺了五年?”
这对于别人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因为总被留云教授公开传播自己的“趣事”,甘雨多少有点PTSD了。
她此刻的感受,就像是点进去一个街拍博主的主页,在这位博主置顶了五年的街拍视频里,看到了甘雨自己……
内心有点复杂,只想躲起来。
甘雨和行秋反复确认,确保他已经删掉了留影机里的画片后,终于放下心来,可以带着平静的心情再看一下这张画片。
看着画片,她回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已经拿到了保研名额,但心里却是一种矛盾的怅惘。
她感觉自己的同学们求职的求职,留学的留学,都将离开这个校园,开启新的生活。
但只有自己,将继续留在这方天地里。
像是独自一人被留在了过去。
而且没想到,一直到现在,她都没离开这个校园。
甘雨当时努力想抓住一切机会、或者创造机会,以便能和自己的同学们、室友们多相处,珍惜她们离开前的最后时光。所以当时并没有求职打算的她,也陪着申鹤一起去参加了招聘会。
当初那么舍不得的朋友,后来是怎么渐渐地联系得越来越少了呢?
甘雨按了下Ctrl+S,然后关掉了那张奖学金评分表,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申鹤?嗯,对啊,是我。好久不见了……
“话说,你知道我今天收到了什么吗?啊?是的!是我们五年前的画片,不对,你怎么也?!
“坏了!这张画片不会已经满大街都是了吧?哦哦,不是啊,你外甥发你的?也是哈,我们又不是明星。
“你外甥不会叫行秋吧?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可能他是你外甥的同学吧……
“嗯,其实我想说,最近有时间吗?好久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