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个家指望不上我。
好的,这个家里我最多余。
行秋擦了擦眼泪,昂起头说:“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不就得了,你让我哥离婚再去娶百识呗!你不也是男的么?你不是说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吗?你这么想拿下她,自己离了婚去追她啊!”
火辣辣的耳光落在了行秋的脸上。
“滚!!!”
用不着老爹说,行秋也早已经想逃了,他转身在众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狂奔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大门在行秋身后关上,水晶灯洒下的璀璨光华,推杯换盏、灯红酒绿间的言笑晏晏,也都被这扇门隔绝。
冷冷的晚风拍打在行秋脸上,虽然他今晚还什么都没吃,却也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一种强烈的恶心感简直要突破喉咙的封锁。
行秋心里想:“好了,这下老爹真的没我这个儿子了,我也在海灯节无家可归了……现在我该去哪儿、我能去哪儿呢……”
不远处,不知谁在放烟花,一簇簇的花团锦簇绽放在夜空中。行秋抱膝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烟花,烟花一闪而过的光照着他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
行秋揉了揉脸:“不行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宴会要散场了,不能被人看到自己这副丧家犬的狼狈模样。”
行秋拿出手机:“喂……重云……”
“行秋?海灯节快乐啊!”
“嗯,快乐……那个,我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
“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啥事儿,就是和我爸吵架了。”
“大过节的你们怎么还吵架了?那你先来我家吧,别的咱到家再说。”
……
出租车在重云家小区的大门外停下。
重云家的小区按照现在的标准只能算是“老破小”了。小区里清一色六层高的小楼,没有电梯,外立面贴着当年还很流行,但现在看着有些土气和年代感的瓷砖。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坐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自得其乐地看着小电视里的“海灯节联欢晚会”乐呵着,对行秋这个外来者不闻不问。住户们对这位保安的业务能力显然也是不放心的,家家户户都装着粗钢条打造的防盗网。
这样的小区自然也是没有物业的,路灯年久失修,坚持亮着的已经不剩几盏。好在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帮行秋照亮了路。虽然也没来过几次,但行秋还是像回家般熟悉,踩着万家灯火洒下的光,来到了重云家楼下。
行秋抬头望向三楼暖暖的一扇窗,他知道那就是重云的家。
家家户户都在看“海灯节联欢晚会”,所以也无法分辨那一阵阵小品节目里的欢声笑语是从谁家传出:
“爸!您猜猜,这是谁?”
“诶哟,这谁家的姑娘,真俊。”
“爸,这是我女朋友!不是别人家的,以后就是咱自家人啦!”
“叔叔阿姨好,我叫小丽。”
“啊?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啊,你该叫我什么?”
“爸!妈!”
“诶!”
在这小品的声音里,行秋穿过单元口已经形同虚设的防盗门,用手机照着亮,踏着漆黑的楼道,爬上三楼,来到了重云家门前。
“大哥大嫂,你们也回来了!大嫂,你这肚子?”
“现在政策好,璃月都开放生二胎了!这不,你大嫂要给你添个小侄子咯!”
“恭喜大哥大嫂啊!爸,妈,咱们一家团圆了,咱们一起——包!饺!子!”
隔着门,小品的台词听着更清晰了。
原本要敲门的行秋有些迟疑了。他忽然觉得,门外的自己像是在这团圆的佳节里打扰重云一家的外人……
可是,他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了。
“咚咚咚。”
“来啦!”重云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屋里暖色的光倾泻而出,照亮了因为声控灯已经坏掉而漆黑一片的楼道,照亮了在冬夜里无处可去的行秋。
重云穿着睡衣,笑着道:“诶?你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快进来吧,拖鞋都给你准备好了。”
“重云,是谁啊?是你说的那个室友吗?快让人进来呀。”屋里又传来温柔的女声。
行秋“诶”着应了,换上了毛茸茸的拖鞋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