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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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国是来结交大周的, 可现在弄得这么一出,不像是来结交,反而像是来打架的。

肖楚耀穿着深红色的飞鱼服, 面容含笑着一直随侍在旁。见到此番情景, 他双眸微眯, 向前跨出一步, “公主和王子初来大周, 怕是还不知道我们大周的太子妃是什么意思吧?”

此话一出, 众人顿时明白, 原来是闹了个大乌龙呀。

可王子接下来的话却再次将场面陷入尴尬之中。

“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王子手舞足蹈,看向苏枝儿的视线充满了爱慕。

公主翻译道:“哥哥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意思,他说他并不介意,我们大金两男共侍一妻的事情也很多见。”

大金国地广人稀, 男多女少,多为游牧民族,流行走婚制。近几年才像大周靠拢, 实行男婚女嫁制度,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可一夫一妻, 也可一妻多夫。

相比起大周一夫一妻不过丈夫可纳妾的习俗来看,大金国的一妻多夫制度明显更加的有诱惑力。

如果那里的男性质量都是像王子一样的金发碧眼, 肤白貌美,那么指不定已经被现代那群女色狼抢完了。

谁不想享受一把被高质量男性簇拥的快乐呢?

公主此话一出,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唯一不沉默的人就是站在苏枝儿身边的周湛然。

男人拧着眉, 单手抽出肖楚耀腰间挎着的绣春刀。

绣春刀出鞘, 笨重的刀身在周湛然手里就像薄薄的一片叶。可这叶并不软, 反而非常硬,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刺向大金王子。

男人浑身戾气,根本就不怕得罪这位什么大金王子,若非肖楚耀眼疾手快的将王子拉开,那绣春刀早已砍入王子的脖子。

绣春刀落下,将苏枝儿跟周湛然眼前的案几砍成两半。

“哐当”一声噼里啪啦,案几以及案几上面的饭菜碟子尽数落地,摔得粉碎。

苏枝儿深沉地呼吸,一把抱住周湛然的胳膊,“冷静一点。”宝儿。

宴会周围点了一圈琉璃灯,将整片场地照得灯火通明,因为太亮,所以苏枝儿能很明显的看到小花眼底升腾起的血色浓雾。

男人若是不能控制暴戾的情绪,便会引起疯病。

苏枝儿紧紧抓着他的手,柔软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刮过他的掌心。

细腻的安抚,凝滑的肌肤,男人额角跳动的青色经脉缓慢趋于平静。

大臣们素闻太子殿下是个疯子,不过因为周湛然基本不见这些大臣,所以这些大臣们也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

可方才,他们分明看到男人双目血红的嗜血模样,如此得天独厚的凶煞,让这些大臣们不禁联想到了现在正坐在帝位上的那名圣人。

圣人年轻时的疯狂大臣们有目共睹,虽然太子在百姓之中的风评已经扭转,但大臣们却清晰的知道,现在不发疯不代表以后不发疯。

面对一位如此疯癫的大周皇帝,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撑过去。

空气都粘稠的安静了,苏枝儿握着周湛然的手上沁出冷汗。

她望着那些大臣们惊恐的视线,另外那只手再次握住周湛然拿着绣春刀的手,柔声诱哄道:“把刀放下。”

周湛然素有疯病,这病或有遗传,也有后天因素在。

从前的他不管不顾,根本就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可现在有了苏枝儿,他才开始努力管控身体。

虽然很难,毕竟这是精神层面的事情,比起身体的累,精神层面的累更让人觉得崩溃,但他依旧努力着。

从前,他无数次感觉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人,所有人的人像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他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拥抱,他就像是一抹漂浮的风,若是没有思想,那还好些,可他却真真实实是个有思想的人。

他被压抑在那一方窄小的世界里,精神一日比一日崩溃,他甚至不愿意看到明天,他厌恶夜晚,讨厌明天。

他无数次希望自己能解脱。

脱离这烂泥一般的躯壳和世界。

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自己的光。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他的画面全部都动转了起来,它们到处飞舞,从一开始的灰暗缓慢变成粉彩。

他的精神也在一点一滴的好转,虽然很慢,但那种古怪的折磨终于肯放过他,让他难得能睡上一个好觉。

身体上的瘀伤也在逐渐消失。

那些伤痕是人的精神崩溃到极点时,忍不住做出的自残行为。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身体分担一点精神上的痛楚。

虽然那只是极细微的一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周湛然一度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他并不惧怕毁灭,他甚至渴望毁灭。

因为只有毁灭了,他才能解脱。

可现在,那只抓着他的手那么柔软,贴着他身体的躯体那么温暖,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过来,破开濒临崩溃的精神海洋。

周湛然缓慢低头,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眼。

好难受。

男人俯身,将头靠在了苏枝儿的肩膀上。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苏枝儿身体微僵,伸出手艰难地抱住他的脑袋,朝众人笑道:“太子殿下喝醉了。”

如泥塑般僵化的众人总算醒悟过来,纷纷点头,“是呀,是呀,太子殿下不胜酒量。”

“与圣人一般呢。”

虽然说着话,但众人的视线却依旧时不时的往苏枝儿和周湛然那边瞥。

纤瘦挺拔,浑身阴暗戾气的男子歪头靠在身形纤弱的女子身上,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尤其这位男子刚才还是一副杀人大魔王的样子,现在却变成了如此乖巧安静的模样。就像是……一条即将发疯却被温柔地套上了狗绳子后乖巧摇起了尾巴的疯狗。

“既然喝醉了,那就回去休息吧。”高高坐在上面的圣人发话了。

苏枝儿赶紧招呼肖楚耀,把太子殿下弄回去。

肖楚耀想起刚才自家主子那副疯狂的样子,心有余悸,颤颤巍巍,犹如八十岁的老头,不敢上手。

苏枝儿:……行吧,她自己牵着走。

少女身披雪白斗篷,乌发红唇,眉眼精致,她伸出的手白软细腻,牵着身边的男人穿过明亮的琉璃灯,朝阴暗处去。

男人一身雪白薄袍,面白如纸,瘦弱可怜,即使是在这样的宴会上也是简单朴素至极。可若是见识过他的疯癫,就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位需要同情的可怜人。

此一危机,虽被苏枝儿化解,但却在大臣们心中留下了阴影。

好吧,这些大臣们自从当上大臣后,每天都活在阴影下。

就算是圣人这个老疯子死了,还有太子这个小疯子呢。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宴会一角,郑峰端着手里的酒杯轻抿一口。

他一直在盯着周湛然和苏枝儿的互动,在他看到周湛然与大金王子起冲突的瞬间,他不自禁捏起了酒杯,可最终,这场危机竟以这样的形势化解。

现在的郑峰节节败退,似乎已无翻身之地。

可他不甘心,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帝王梦难道真的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明明一开始是如此的顺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了呢?

男人盯着琉璃灯色下,少女逐渐消失于暗处的纤瘦窈窕的背影,她的眸子澄澈干净,比琉璃灯都吸引人。说话的时候表情温柔,那股子对着他的狡黠劲和警惕心也收了起来。

那头坠着珠玉的青丝随风起,勾勒出漂亮的耳后脖颈。恍惚间,郑峰想起了那年夏日的一番事。

当初,她也曾对着他那样笑过。

男人捏着酒杯,面色苍白,他轻咳几声,伸手捂住自己腹部的旧伤,坐在身边的李绸儿赶紧替他端了热茶来。

“让你别喝酒,你还喝,看看自己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珍惜一点身体。”

郑峰听着李绸儿的碎碎念,他看着眼前氤氲升腾起白雾的茶杯,脑子突然清醒。

其实,他还有最后一步棋。

郑峰伸手,握住李绸儿端着茶杯的手。

少女的手温暖舒适,郑峰的手冰凉入骨。

李绸儿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可她还是反握住郑峰的手替他搓揉指骨,“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郑峰转头看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李绸儿的气色越来越好,他一心专注事业,都忘记了深宅内还养着这么一位定远侯府的嫡女。

“岳父这几日身子可好?”

“他呀?他好着呢,一直宿在巡防营里练兵呢。”说到定远侯,李绸儿脸上满是笑意。

定远侯只这么一位独女,还是晚来得女,珍珠宝贝似得宠爱,当初李绸儿寻死觅活的要嫁郑峰,定远侯拗不过她,只能成全了她。

虽然婚后过得不算太好,但看在定远侯的面子上,郑峰也一向惯着她。

李绸儿又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在定远侯面前说郑峰的什么坏话,只是一味的维护着她单方面对郑峰的感情。

李绸儿握着郑峰的手,想到刚才的场面,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有余悸,“那太子果然是个疯子。”

是呀,是个疯子。

歌舞再起,大金公主献上肚皮舞。

李绸儿望着大臣们移不开的垂涎视线,忍不住问郑峰,“你觉得这位大金公主好看吗?”

男人低低一笑,“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不正在我怀里吗?”

李绸儿最近活得很快乐,这份快乐在从小伺候她的奶嬷嬷看来却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可看着自家小姐那么开心快乐,奶嬷嬷也就不说什么了。

最近,郑峰日日宿在李绸儿屋内,像这样的男人,冷酷起来可以连爹妈都不认,可若是柔软起来也能化成水。

郑峰穿戴完毕,起身出了屋子进入书房办公。

过了半个时辰,李绸儿也醒了过来。

昨晚一夜颠鸾倒凤,小娘子面带红润之色,看着十分满足。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发,望着镜子里面那个自己,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金接风宴上看到的那个太子妃。

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绸儿盯着镜子发愣,她又想起郑峰望向那太子妃的眼神。

那是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眼神。

那么深沉而侵略,就像是要将那位柔弱无骨的太子妃粉碎于身体内的掌控感。

李绸儿莫名觉得慌乱,可她又一想,那位是太子妃,就算郑峰动了什么心思又能如何呢?他还能杀了太子夺妻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李绸儿最了解她的夫君不过。

她的夫君才华满腹,又是翩翩君子,若非如今朝廷太过乌烟瘴气,她家夫君不屑涉足,按照其才华,必是要在朝廷内有一番作为的。

想到郑峰,李绸儿就高兴。

她慢慢梳着发,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到自己的腹部。

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虽然李绸儿告诫自己,郑峰跟那个太子妃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觉得,如果有了孩子,她跟郑峰的感情一定会更加稳定。

女人一旦陷入了某个怪异的思维圈中,就算别人觉得不可思议至极,她也会奔着往前去,只是为了那么一点极其微小的希望之光。

“大奶奶,喝药了。”有丫鬟端了药来。

李绸儿照常道:“放着吧。”

“是。”

丫鬟走了,李绸儿起身倒了药。

窗户前的芭蕉已经被浇烂,该是什么时候换个地方浇了。

苏枝儿没有回礼王府,而是跟周湛然回了东宫。

男人的情况不太好。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疯病了,但这种症状一旦发作起来又不是能控制的。

“女主子,这是药,安眠用的。”金公公端了热腾腾的药来。

苏枝儿抬手接过递到周湛然嘴边,男人扭头,不肯喝。

是了,挑食怪怎么会喝这么苦巴巴的药呢?

苏枝儿让金公公将药放进她之前做的一个陶瓷罐子里。

那个陶瓷罐子是个圆滚滚的小西瓜形状,上面插了一根奶白色的吸管,喝药的时候看不到药色。

苏枝儿已经摸透了男人的秉性。

他对味道其实并不追求,只要好看就行。

果然,男人抱着小西瓜乖巧地喝了。

药效很足,周湛然喝完没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不过固执的不肯睡。

苏枝儿只能拍拍他,威胁道:“你再不睡我就走了。”

男人立刻闭上了眼。

终于睡了。

苏枝儿替他盖上被子,看着他被自己咬出血的唇瓣,面露心疼,让金公公拿了药来,替他抹在嘴唇上。

金公公难得看到发疯后还能如此乖顺的太子殿下,面露欣慰之色,“太子殿下不肯吃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疯病才会越发严重的。”

是嘛。

若是得了疯病,心理治疗是一方面,生理治疗也是一方面。

苏枝儿这才发现她忽略了生理治疗这方面。

“从前是谁给太子殿下看病的?”

苏枝儿靠坐在床头,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身上盖着薄被,半个身子暖融融的陷下去,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哈欠,看来是被太子殿下传染了瞌睡虫。

金公公想了想,道:“是国师。”

苏枝儿:……神棍?

好吧,不能这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看她现在不就已经超越科学了吗?

“刚才那个药也是国师开的?”苏枝儿问。

金公公摇头,“不是,太医院内专门养着一批太医,替圣人看病。圣人的病与太子殿下一般,有时候太子殿下发了病,奴才就会去太医院讨一碗药来。”

……所以这压根就没治过?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美少女扶额,表示十分无奈。

不治当然会越来越恶化呀。

“圣人那边治的怎么样?”苏枝儿问。

金公公想了想,默默摇头。

也是,若是治好了,圣人也就不会时不时的疯了。

“对了,那位国师他……技术怎么样?”

金公公:……

“国师大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曾经就是他让太子殿下去皇庙寻济源大师压制疯病的。”

如此看来这位国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那之后呢?国师没有说之后要怎么治?”

金公公摇头,“国师大人闭关多年,只用书信传递天令。”

好神秘啊。

苏枝儿虽然是一位无神论者,但自从她穿越之后就对自己的价值观产生了怀疑。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有鬼怪神仙存在呢?

就算没有,某些通灵啊,算命啊,改名呀什么的,或许也都会存在一点。

“那么,哪里能找到那位国师大人呢?”

金公公道:“国师住在圣人专门为其建造的通灵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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