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道,风景最是宜人。
刘懿坐在田地里,眼看农户来回奔忙,心中十分恬淡宁静,他心有感触,自言自语道,“有了家,才有了国。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千古帝王万世千秋基业的地基,是一个个小家啊!”
“哈哈!刘将军说的对。”
得了土地的黄三,甚是开心,他自顾自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对刘懿说道,“刘小将军公务繁忙,就送到这吧!听说刘将军将要南下宣怀县平田,还望刘将军多多保重。待的冬雪来到,你黄叔我忙完农活,必带着糖葫芦去找你。到时候,多给你留几串儿,哈哈哈哈!”
刘懿起身,嘿嘿一笑,“那就一言为定啦,黄叔可不要失言呀!”
黄三咧嘴一笑,“放心吧您的!”
两人行礼过后,刘懿负手而立,看着黄三一家慢慢消失在田间小道的尽头,感叹了一句,“人间真情最难得,最为淳朴是民风啊!”
“呆!哪来那么多感慨,又不是生离死别,人家是去奔小康幸福去了!”
小娇娘瞧见刘懿憨态,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两小无猜,总比不上一见钟情!
夏意虽浓,两心更浓!
小娇娘娇嗔一句,脸上春色满园,玉女心中窗扉大开,一双妙目中尽是春情,瞥着刘懿道,“看你这傻样儿吧!”
或许,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随着乔妙卿和刘懿相伴的年头见长,刘懿这颗少年心,正逐渐被乔妙卿俘获
,三年前的东方羽,在他心里的位置,正不自觉越来越小。
刘懿白齿明离于内外,正打算调情说爱之时,天上一袭白衣如浮云。
刘懿抬头一看,他那不识时务的爹忽然出现,气的刘懿一个劲儿地拍地。
一声朗笑,从刘权生口中传出,他看向乔妙卿,笑道,“听说,有人又在欺负我儿子啦?”
乔妙卿娇生生呆在田塬之上,她立刻想到了初见刘懿时的那个冬天,那毫不客气的临门一脚。
随后,小娇娘捏着衣角,吐了吐舌头,如小兔子般远远地跑开,再也不敢回来了。
田地里,只剩下刘权生父子,和几名仍在忙碌的农户。
刘权生笑着走到刘懿身后,看着乔妙卿远去的背影,嘿嘿坏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啊。怎么?为情所困、为情所苦了?”
“爹!”刘懿拖着长音,似乎对刘权生的贸然打扰,有些不满,嘟嘴道,“您要是不出现,那就是为情所喜啦!”
刘权生宽衫披发,朗声笑道,“哈哈!怎么,扰了你们少男少女的花前月下了?当真儿童也学裹衣裾啊!”
“哪里有花,哪里有月啊!”刘懿苦脸笑道,“您就不要打趣儿子了!”
“我儿也长大了!开始思春了!”
刘权生上前捏了捏刘懿的鼻子,将其一把拽起,轻声道,“不过,酒色伤人,我儿可要慎之又慎,不要过于迷恋哦!”
刘懿极
其认真地反驳道,“爹,您今年三十有六,儿今年一十四岁,也就是说,您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才同娘共结连理,这在我大汉,这可算是晚婚了呢!”
刘权生愣了一下,旋即捏了捏刘懿的耳朵,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机灵得很,虽然咱汉律有言,男子二十而家,可你要知道先立业后成家的道理。好男儿没有成就一番事业,怎敢沉迷女色?当年冠军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便是此理!”
“儿明白!爹放心!”
刘懿干脆回答,随后用眼睛扫了一下小娇娘‘逃跑’之处,忽然有些寂寥地说,“除了随我长大的几兄弟,身边人尽是心有所图之辈,儿自当小心。况且,我与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将来儿肯娶,人家肯不肯嫁还是两说呢。”
‘门当户对’四个字,少年刘懿便已领悟透彻啦!
刘权生怭怭点了点,轻叹道,“朝堂暗涌、江湖大浪,自是小心为上。可成事最忌‘气休不忍便动,友休不择便交’,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要成就事业,自当要有大胸襟和气魄。至于门当户对嘛,我倒觉得无关大雅,只要情投意合,家事、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啦!”
刘懿肃然拱手,道,“儿,受教!”
随后,刘懿拽着刘权生,父子俩坐在了陇沟边上,恰逢农家人乘凉小憩,热情的农户,递给了他们父子一张粗饼,父子俩一分为二,
吃得津津有味儿,刘权生出行身无长物,便还农户以葫中之酒,几个农家汉子那叫一个欣喜,你一口,我一口,一伙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农家汉子们吃饱喝足后,一刻不闲,又开始奔忙田地,迟暮的一丝半暖不暖的风吹在了刘权生的脸上,不远处,田地里的杂草已被拔得干干净净,新翻出来的泥土带着浑厚香气。
刘权生随意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一脸满足,对刘懿道,“懿儿,你可知何为世族啊?”
刘懿丝毫不做停顿,立刻回答道,“书中有言:官有世功,则有官族,显而易见,以世功而为族者,为世族也!”
刘权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再问道,“纵观往事,三皇五帝公天下,夏商周秦家天下,宦官、外戚、权臣、军阀、藩王轮番登场,最终却都惨淡收场,可为何世族如此尾大不掉?猖狂了四十多年?”
刘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到为止,粗犷地道,“宦官、外戚、权臣、军阀、藩王所带之患,都是由上至下,天子降诏,君王授权,收权时自然也是天子的一纸公文,处理起来容易些。而世族之患,起源曹魏九品中正制,是地方大户借天下大势崛起,称霸一地小有根基后,趁机借势向君王讨权,乃由下至上,功衰仍袭,收权自然如逆水行舟,艰难无比。”
“跟你爹还藏着掖着!”刘权生点了点刘懿的额头,笑道,“
快说快说!”
刘懿看了看四下,确认无人,才低声大胆说道,“我孝仁帝承昭烈帝遗志,将三国重归一统,恰逢百废待兴,当时的天下人家,仅十户存一,需要曹魏和东吴的旧世族来安定民生,而且当时世族并无特权,也没有天家眷顾,自然不成气候。”
刘懿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四十几年前,大秦与我大汉鏖战天下,神武帝分身乏术,无奈之下,只能将兵权政权交予一些有根基的地方世族,用来压制藩王,甚至还给了私兵、私田、世袭侯爵和世袭官职等特权,世族由此做大,一发不可收拾,加之神武帝平定外患后,对世族并未加以遏制,这让世族发展更加迅猛,在我大汉疆土,俨然一方诸侯。”
说到这里,刘懿戛然而止,试探地看着刘权生,很怕那句话说错了,再挨顿板子。
刘权生遥看远方,淡淡地道,“别停,继续说。”
刘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及至现帝,世族之患已经不亚于春秋战国时的大小诸侯,照此发展下去,大汉天下更名易主,也就在甲子之间了。所以,当今天子为天下计、为声名计,不忍大杀四方,遂平缓剪灭世族,先中央、再修渠、又平田,倒也算步步为营。”
刘权生面如平潮,淡然道,“我儿看的透彻。”
刘懿笑道,“父亲曾说,丞相吕铮预言平世族需要三十年可成,而今看来,怕二十年就
可成!”
“四十年!”刘权生目光悠远,“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呢!”
刘懿忽然来了一句,“四十年不短,可能用四十年,做成一件事,何尝又不是大功一件呢?”
刘权生微微一愣,直直看向刘懿,旋即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他为儿子的豁达,感到骄傲。
而后,刘权生温柔一笑,“能用四十年改变天下格局,这真的算是大功一件啊!”
刘懿忽然眉目一挑,反驳道,“四十年太长,儿只争朝夕。”
刘权生再次一愣,脸上露出了无奈之情。
你小子,真是朝来寒风夜来雨啊!